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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他叫起来,同时跳下来去洗淋浴。
侍者看见这样一位衣服整齐的人去洗淋浴,不禁大笑起来。
这位实习医生的神智还相当清楚,他说:“我为了打赌才这样做呀!”当他回到房间里去以后,他在颈项上贴了一块膏药,在背上也贴了一块膏药,想把他的疯狂吸收掉。
第二天早晨他感到背上非常酸痛——这就是他从“幸运的套鞋”那儿得到的收获。
①这首打油诗的标题是说姨妈(moster)的眼镜,但诗中却又说是祖母(bed-stemoder)的眼镜。大概安徒生信手写来,把主题忘记了。
②在欧洲封建时代,巫婆被认为是魔鬼的使者,常常被放在柴堆上烧死。这儿是说,祖母太聪明了,会被人认为是巫婆。
5.一位录事的变化
那个守夜人,我们一定还没有忘记掉;他忽然记起了自己曾经看到、并且送进医院里去的那双套鞋。他现在来要把它们取走。不过,那位中尉既不接收它们,而街上也没有任何人认领。所以他只好把它们送到警察署去。
“这倒很像我的一双套鞋,”一位录事先生看到这双无人认领的东西时说。于是他把它们放在他自己的一双套鞋旁边。
“恐怕只有比鞋匠还锐利的眼睛才能把这两双套鞋区别开来。”
“录事先生,”一个听差的说,手中拿着几张文件。
录事掉过身来,跟这人说了几句话。他说完了以后,又掉过身来再看看这双套鞋。这时他就认不清究竟左手的一双是他的呢,还是右手的一双是他的。
“那打湿了的一双一定是我的,”他想。但是他的想法错了,因为这是“幸运的套鞋”。难道警察就不会把东西弄错吗?他把套鞋穿上,在衣袋里塞了几份文件,在胁下也夹了几份文件——因为他要带回家去读,以便摘出其中的要点。但是今天是星期天的早晨,而且天气很好。他想,到佛列得里克斯堡公园去散散步,对于身体是有好处的。因此他就去了。
你在什么地方也找不出这样一个安静和勤快的年轻人。我们很愿意叫他去散散步。他坐的时间太长,散散步对他是有好处的。起初他只是迈着步子,什么东西也不想,所以这双套鞋就没有机会来施展它的魔力了。
他在路上遇见一个熟人——一个年轻的诗人。这诗人告诉他说,他明天就要开始一个夏季旅行。
“咳,你又要走了吗?”录事说。“你是一个多么幸福和自由的人啊!你想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像我们这样的人脚上都拖着链子。”
“而这链子是系在面包树上的!”诗人回答说。“但是你不须为将来担忧。等你老了,你就可以领到养老金呀!”
“比较起来,还是你痛快,”录事说。“坐下来写诗一定是极愉快的事情。大家都恭维你,同时你也是你自己的主人。啊,天天坐着背些法院里的琐碎文件,你试试看!”
诗人摇了摇头;录事也摇了摇头;每个人都保留着自己的意见。他们就这样分手了。
“诗人们都是一批怪人!”录事说。“我倒也希望进入到他们的境界里——自己也做一个诗人!我肯定不会像他们一样,光写些发牢骚的诗。对于一个诗人说来,今天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春天日子啊!空气是意外地新鲜,云彩是那么美丽,花木发出多么香的气息!是的,几年来我没有过像现在这一忽儿的感觉。”
我们已经知道,他成了一个诗人。这个改变的过程并不是很突然的;如果人们以为诗人跟别的人不同,那是很愚蠢的想法。在普通人当中,有许多人的气质比那些公认的诗人还更富有诗意呢。他们的差别是,诗人有更强的理智记忆力:他能牢牢地保持住感情和思想,直到它们清楚明白地形成字句为止,一般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不过从一个平常的气质转变为一个天才,无论如何要算得是一个转变过程。录事现在就在经历这个过程。
“多么醉人的香气呵!”他说。“这真叫我想起洛拉姑姑家的紫罗兰来!是的,那是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闻到的!天啦,我好久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善良的老小姐!她住在交易所后面。不管冬天的气候是怎样寒冷,她总是在水里培养一根枝条和几根绿芽。当我把一个热铜板贴在结了冰花窗的玻璃上来融化出一个视孔的时候,看见她的紫罗兰盛开了。这是一个可爱的景象。外面的运河上,船只都冻结在冰里,船员们都离去了;只有一只尖叫的乌鸦是唯一留下的生物。后来,当春风吹起的时候,一切又活跃起来了。人们在欢呼和喊声中把冰层打开了;船也上了油,桅杆也配上了索具,于是它们便向海外的国家开去。但是我仍然留在这儿,而且永远留在这儿,坐在警察署里,让别人好领取护照到外国去旅行。这就是我的命运。啊,这就是生活!”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是他忽然又停住了,“我的天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思想和感觉!这一定是春天的气息在作怪!它既使人激动,又使人感到愉快!”
他把手伸到衣袋里掏出文件。“这些东西现在可以分分我的心,”他说,同时让自己的眼睛在第一页上溜。“西格卜丽思夫人——五幕悲剧,”他念着。“这是怎么一回事?这还是我亲手写的字呢。难道我写了这部悲剧吗?散步场上的阴谋;或者,忏悔的日子——歌舞喜剧。我从什么地方弄到这些东西呢?一定是别人放进我的衣袋里的。现在又有一封信!”
是的,这是剧院的经理写来的。剧本被拒绝了,而且信里的字眼也很不客气。
“哼!哼!”录事说,同时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他的思想是那么活跃,他的心是那么温柔。他不自觉地扯下长在近旁的一朵花。这是一朵很普通的小雏菊。一个植物学家要花几堂课才能对我们讲得清楚的东西,这朵花只须一分钟就解释清楚了。它讲出它出生的经过,它讲出太阳光的力量——太阳光使它细巧的叶儿展开,发出香气。于是他想起了生活的斗争;这斗争也同样唤醒我们胸中的情感。阳光和空气都是花儿的爱人,不过阳光是更被爱的一位。它把面孔掉向阳光,只有当阳光消逝了的时候,花儿才卷起叶子,在空气的拥抱中睡过去。
“只有阳光才使我显得漂亮!”花儿说。
“但是空气使你呼吸!”诗人的声音低语着。
他身旁站着一个小孩子,用一根棍子在一条泥沟里敲打,弄得几滴泥水溅到树枝上去了。于是录事就想到,水滴里几百万看不见的微生物也必定被溅到空中去了。依照它们体积的比例,它们的情形也正像我们人类被扔到高空中的云块里去一样。当录事想到这一点,以及他的思想中所起的整个变化的时候,他就微笑了。
“我是在睡觉,同时也是在做梦!一个人很自然地做起梦来,而同时又知道这是一场梦——这该是多么稀奇的事情啊!我希望明天醒来以后,还能把这一切记得清清楚楚。我有一种稀有的愉快的感觉。我现在什么东西都看得清楚!我觉得自己的头脑非常清醒!不过,我知道,明天如果我能记得某些情景的话,我一定会觉得这是幻想;但是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一切聪明和美丽的东西,正如妖精藏在地底下的钱一样,人们只能在梦中听到和谈到。当一个人得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是豪华和富贵的;不过在阳光下检查一下,它们就只是石头和干枯的叶子罢了。啊!”
他叹了一口气,颇有点牢骚的情绪。他把在树枝间跳跃着的、唱着歌的几只小鸟儿凝望了一阵,说:
“它们比我幸福得多。飞翔是一种愉快的艺术。那些生而就能飞的动物真是幸运!是的,如果我会变成任何东西的话,我就希望变成这样一只百灵鸟!”
不一会儿他的上衣后裾和袖子就联到一起,变成一双翅膀了。他的衣服变成了羽毛,套鞋变成了雀爪。他亲眼看到这变化的过程,他内心里不禁大笑起来。“唔,我现在知道了,我是在做梦,不过以前我从来没有梦得这么荒唐。”于是他飞到那些绿枝间去,唱起歌来。但是他的歌声中没有诗,因为他诗人的气质现在已经没有了。这双套鞋,像一个办事彻底的人一样,在一个固定的时间里只做一件事情。他希望做一个诗人,他就成了一个诗人了。现在他希望做一只小鸟;但是既然成了一只鸟,他以前的特点就完全消失了。
“这也真够滑稽!”他说。”白天我坐在警察署的枯燥乏味的公文堆里,夜间我就梦见自己在飞来飞去,成了佛列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