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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触很深。她还摆脱不了德国人的偏见,觉得巴黎那座新巴比伦城里的每一幢宏伟建筑,都有一种冷漠、嘲弄和邪恶的意味。
在她看来,比尔丰的古堡遗址就和德国布洛肯峰顶上那些古堡遗址一样动人。米娜央求母亲在比尔丰村的小客栈里住了几天。她们住得很不舒服。有一天,突然下起雨来了。米娜像十二岁的孩子似的,傻乎乎地站在客栈门口看下雨。她注意到一张出售附近一块地产的广告。一刻钟以后,客栈的一名女佣打着伞,把她带到公证人家里。公证人看到这个衣着朴素的姑娘来跟他洽购一块价值几十万法郎的地产,并要地签订一份契约,而且还要交给他几张法兰西银行的一千法郎的钞票作定金,觉得十分惊讶。
我也不说这是罕有的事情,反正出于侥幸,米娜只吃了一点点亏。这块地产叫小韦白里,卖主是德·吕佩尔伯爵。此人在庇卡底省所有城堡里是个闻人。他年纪不大,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见之下,你会对他生出敬慕之心,但过不了多久,你又会觉得他粗俗不堪,令人厌恶。德·吕佩尔伯爵很快便自称是德·旺格尔夫人的朋友,他也让德·旺格尔夫人开心。在当时的年轻人中间,也许只有他还能让人想起摄政时期①那些可爱的浪荡公子。可敬的蒂利伯爵的回忆录把他们的经历吹得天花乱坠。德·吕佩尔先生把一大份家产挥霍一空。他模仿路易十四时代贵人们的种种怪僻。但不明白为什么巴黎不格外注意他。大出风头的希望落空以后,他又疯狂地迷上了金钱。他从柏林打探的消息使他对德·旺格尔小姐爱到极点。半年过后,米娜对母亲说:“要交朋友,确实要买地产。将来我们要是打算卖掉小韦百里,也许会亏几千法郎。但眼下这个代价会使我们的密友圈里子增加不少可爱的女人。”
但是,法国姑娘的姿态,米娜没有学到一点。她羡慕她们迷人的风度,却仍旧保持德国人那种自然随便的态度。在新朋友当中,德·塞利夫人是与她最亲近的一个。提到米娜,她这样说:她是有点与众不同,但并不古怪。她那迷人的气质使人什么都原谅她;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她有百万家产;她没有教养极佳的人的那种纯朴,但确实有媚力。
但晴天一声霹雳,打乱了这种平静的生活:米娜失去了母亲。当她悲痛稍稍减轻,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时,她才觉得自己的处境极其困难。德·塞利夫人把她带到自家的城堡。这位三十岁的朋友对她说:“你应该回去。回普鲁士。这是最明智的打算。要不,等丧期一满,你就在这里结婚。而且,得赶快从哥尼斯堡找一个伴妇来,如果找得到,最好是亲戚。”
然而,有一件大难事:德国女人,哪怕是富家小姐,都①指—年间法王路易十五年幼由奥尔良公爵摄政的时期。
认为嫁人只能嫁给自己爱的男人。德·塞利夫人向德·旺格尔小姐提出了十个与她相配的小伙子,但米娜觉得他们俗气尖刻,甚至恶毒。这是她一生中最不幸的一年。她的身体垮了,美丽的容颜几乎完全不见了。有一天,她来看望德·塞利夫人,听说在吃晚饭的时候能见到著名的德·拉尔赛夫人。
这是当地一位最可爱,也是最阔气的女人。人们常提到她玩起来优雅动人,挥霍起她那丰厚的家产来,气派豪放,可敬可爱,但毫不显得可笑。可是米娜在这位夫人的性格里发现了许多平庸俗气的地方,这使她感到惊讶。“瞧,在这里要想得到别人的爱,就得变成这个样子。”米娜觉得很痛苦。因为对“美”的失望,在德国人心里是很痛苦的事情。于是她不再注意德·拉尔赛夫人。出于礼貌,她开始同她的丈夫攀谈。
这是个十分纯朴的人。关于他的情况,她所知道的就是他在法军从俄罗斯撤退的时候,当过拿破仑皇帝的侍从,并且在那次战役以及后来的几次战役里,因为表现出超出他年纪的勇敢而立功。他跟米娜谈起希腊,言辞生动而朴实。他不久前帮希腊人打过仗,任那里待过一两年。米娜喜欢和他谈话。
他给她的感觉是见到了一个久违的密友。
吃过晚饭,大家去贡比涅森林,观赏几处著名景致。米娜不止一次想把自己的困境告诉德·拉尔赛先生,向他求教。
德·吕佩尔先生这天骑着马,跟在敞篷马车后面,比起他的优雅风度,德·拉尔赛先生就更显得举止自然,态度纯朴。德·拉尔赛先生是在法俄战争中踏进社会的。那场战争使他看清了人心,促使他养成了倔强冷静,积极活泼,但缺乏幻想的性格。在充满幻想的人心里,这种性格能留下极为鲜明的印象。一个法国人竟如此纯朴,米娜觉得惊奇。
晚上,德·拉尔赛先生走了以后,米娜感到好像与一个多年来了解她的全部秘密的知己分别了。她觉得一切都枯燥无味,令人生厌,甚至德·塞利夫人那么温馨的友情亦是如此。在新朋友面前,米娜无须隐瞒任何想法,用不着担心被法国人讥讽而时刻在她真诚坦率的德国人思想上罩上一层幕布。德·拉尔赛先生全然没有那种故充风雅的装腔作势。这一点使他显老了八、九岁,但也正是这一点,在他离开后的头一个钟头里,吸引了米娜的全部思想。
第二天,她甚至得强打起精神来听德·塞利夫人的谈话,她觉得一切都乏味,讨厌。过去,她认为要找到一颗真诚坦率的心,不会在最简单的话里寻找笑料的心,简直是异想天开,如今她不再如是认为。她一整天都沉湎在遐想之中。晚上,德·塞利夫人提到德·拉尔赛先生的名字,米娜一震,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好像有人唤她似的。她一脸通红,对自己这种异常表现无法解释。她心慌意乱,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原因。对她来说,要紧的是不要让别人察觉,于是,她跑回自己的卧房。她暗想:“我疯了。”从此刻起,她的不幸开始了,而且迅速发展,不久她便感到内疚。“我堕入了爱河。
我竟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整夜她都受到这种内疚的折磨。
德·拉尔赛先生将偕同妻子去萨瓦省的埃克斯温泉。他拿出一张地图,指给那些夫人们看,他打算先绕一个小弯,再到温泉去。这张地图他忘了带走。德·塞利夫人的一个孩子发现了这张地图。米娜抢过来,躲到花园里,花了一个小时,在想象中顺着德·拉尔赛先生的路线旅行。她觉得他将途经的那些小市镇名字高贵,不同寻常;她想象它们风景优美,如诗如画。她羡慕那些市镇的居民们生活幸福。这个甜滋滋的傻念头甚至使她免除了内疚的折磨。过了几天,在德·塞利夫人家,有人谈到德·拉尔赛夫妇已经去了萨瓦省,米娜听后,心旌摇动,也渴望去旅行。
半月以后,一位年岁较大的德国夫人在日内瓦租了一辆马车,来到萨瓦省的埃克斯,在一家小旅店下榻。这位夫人带来一位侍女。她对侍女脾气极坏,连旅店的老板娘图诺太太也觉得愤愤不平。德国夫人名叫柯拉梅,她把图瓦诺太太唤来,说:“我想雇一个熟悉城里和附近一带情况的姑娘。我也是蠢,把这个漂亮小姐带来了,可她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我真不知道该拿她作什么用。”
待到图瓦诺夫人单独与侍女相处时,她便对她说:“我的天啊,你的主人看上去对你蛮有气的。”
侍女名叫艾妮肯。她噙着泪花说:“别跟我提这事了。我悔不该离开法兰克福,我爹娘在那里开了一家铺子,生意蛮好的。我娘手下,有不少城里第一流的裁缝,做出的衣服,和巴黎的一样好。”
“你主人说,你要愿意回法兰克福,她可以给你三百法郎。”
“回去家里也不会有好脸给我看。我娘就不信柯拉梅夫人会无缘无故把我辞了。”
“那好吧!你就留在埃克斯。我可以帮你找个人家,我开了一家介绍所,来温泉洗澡的客人要佣人,都由我介绍。你付六十法郎的介绍费。柯拉梅夫人给的三百法郎,你还可以剩二百多。”
“你要是把我介绍到一家法国人屋里,我付你一百。我想学好法语,然后去巴黎找事干。我的针线活儿蛮在行的。我可以把我从法兰克福带来的四百法郎押在主人手里,作为我忠实可靠的保证。”
德·旺格尔小姐为实现她的荒唐计划,已经花费了五、六千法郎。偶然的机会帮助了她。德·拉尔赛夫妇下榻于著名的“萨瓦十字架”旅馆,德·拉尔赛夫人嫌旅馆太吵,在湖边一座迷人的房子里租了一套房间。这一年温泉很热闹,来了许多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