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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法官要判他们死刑,而且许多人都认为要对他们施以酷刑,如剁去双手等等。警察总监已捞了不少油水,不需什么手段,便把判决奏给教皇,借他的手把死刑核减为几年监禁。只有米西利里除外。总监视这个年轻人为洪水猛兽,况且我们上面讲过,由于杀死两个宪兵,他早已被判死刑。总监从教皇宫中回来后,瓦妮娜获悉了对米西利里的判决和对她来说无甚意义的减刑。
次日,卡丹札拉先生午夜时分回到府上。不见一个人,总监不免有点惊讶。连拉好几次门铃,最后才来了一个傻头傻脑的老仆。总监等不及,决定自己脱衣。他闩好门。天气很热。他脱下衣服,卷成一团朝一张椅子扔过去。谁知用力过猛,衣服飞过椅子,直碰在平纹细布的窗帘上,使一个男人的身影显现出来。总监迅速扑到床上,摸出一支手枪。当他走近窗户时,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穿着他府上的号衣,持着手枪,迎着他走了过来。总监一见此状,忙把枪举到眼前,准备开火。年轻男人笑吟吟地对他说:“怎么?老爷,您认不出瓦妮娜·瓦尼尼啦?”
“开这种讨厌的玩笑是什么意思?”总监满腹怒火,反问道。
“冷静地想一想,”姑娘说,“首先,您的手枪没上子弹。”
总监大吃一惊,肯定了她说的是真的后,从贴身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
瓦妮娜以诱人的命令式口吻对他说:“我们坐下吧,老爷。”
说完她自己若无其事一般,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下。
“至少,您只一个人吧?”总监问。
“绝对只是一人,我向您发誓。”瓦妮娜叫道。
但总监仍旧小心翼翼地检查,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各个角落都看了看,然后才坐在离瓦妮娜三步远的一张椅子上。
“刺杀一位温和派对我有什么好处?”瓦妮娜平静而温和地说,“接位的也许会是一个头脑发热、把自己和别人的性命都送掉的庸才。”
“那么您想干什么,小姐?”总监余怒未消,“这个场面对我可不适宜,而且不应该持续下去。”
“我所要补充的,”瓦妮娜傲慢地说,一下子收敛了她的迷人媚态,“这件事对您比对我更重要。有人希望救出烧炭党人米西利里的性命。假若他被处决,您不会比他多活一个星期。我对这个毫无兴趣。您对我这种越礼的行为不满。但我所以这么干,一是要开个玩笑,二是为某个朋友服务。我希望,”瓦妮娜继续说,神态又变得温柔起来,“我希望能帮一个聪明人的忙。他即将成为我的叔父,并且照迹象看来,他应该大大地扩充他家庭的财富。”
总监收起怒容:大概瓦妮娜的美貌促进了这一迅速的转变。在罗马,众所周知,卡丹札拉老爷喜好女色。瓦妮娜一副萨维里府的仆人打扮,一双丝袜扎得高高的,一件红外衣,里面衬着她那件天蓝色镶银带的小褂,手上持枪,显得动人极了。
“我未来的侄媳妇,”总监几乎堆着笑说,“您干了一件大蠢事,而且还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希望一个明智的人会帮我保守秘密,”瓦妮娜回答,“尤其对堂·李维奥。亲爱的叔父,如果您同意保全我朋友保护的人的性命,我就亲你一下。”
瓦妮娜继续用这种半戏谑半认真的腔调——罗马贵妇们善于以这种腔调应付各种大事——与总监谈话,终于给这场以持枪开始的会见涂上了年轻的萨维里王妃拜访叔父罗马总监的色彩。
卡丹札拉老爷很快抛开了担心上当的想法。他转而向侄媳妇谈起留下米西利里性命会遇到的困难。总监和瓦妮娜一边说话,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他拿起壁炉上一只盛着柠檬水的长颈瓶,倒满一只水晶杯,正要端到嘴边时,被瓦妮娜一把夺过去,在手上端了片刻,然后随手扔进花园里。过了一会儿,总监在糖罐里拿了一颗巧克力圆糖。瓦妮娜又抢过来,笑着对他说:“小心点,您房里的东西都下了毒。人家想要你的命,是我要求饶我未来的叔父一死,以便我进入萨维里家时,不致两手空空。”
卡丹札拉老爷听了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谢了侄媳妇,并答应尽力免米西利里一死。
“我们的交易做成了!”瓦妮娜叫道,“证明,就是我现在给您的报偿。”说完,她吻了他。
总监接受了报偿。
“您必须知道,我亲爱的瓦妮娜,”他补充说道,“我不喜欢流血。此外,我还年轻,尽管在您看来我已经老了。我可以生活到某一个时期,到那时,今天流的血将会毁坏我的名誉。”
当卡丹札拉老爷送瓦妮娜到花园的小门口时,时钟敲响了两点。
第三天,总监来到教皇殿前,正为要奏的事儿踌躇不决时,教皇陛下开口对他说道:“无论如何,我得要求您实行赦免,福尔里的烧炭党人中有一个仍然被判死刑。一想到这事儿我就辗转难寐。必须救这人一命。”
总监见教皇和他一个意思,便故意说了许多反对话,最后拟了一纸赦令、由教皇破例签了字。
瓦妮娜曾想到也许自己能使情人免死,但保不定有人要暗中毒死他。因此,从宣判的先一天起,米西利里就从卡利神甫,他的忏悔师那儿得到了几小包航海吃的饼干,并被告诫不要碰官方给的任何食物。
瓦妮娜获知福尔里的烧炭党人将转押往圣雷勒奥城堡,便想在米西利里途经西塔—卡斯带拉拿时看看他。她先于囚犯们二十四小时到达该城,在那里见到了早几天到达的卡利教士。他征得狱卒同意,让米西利里半夜在监狱的小教堂里听弥撒。甚至条件放得更宽:只要米西利里同意绑起手脚,狱卒便可以退到教堂门口,这样狱卒可以看到囚犯——他负有责任看守,却听不见他说什么。
有可能决定瓦妮娜命运的日子终于来了。一大早,她就来监狱教堂躲着。在这漫长的白昼,她脑中想的是什么,又有谁能说出?米西利里爱她,可不可以宽恕她的过失?她告发了他的团体,但她救了他的命。当理智在她纷乱如麻的头脑里占了上风时,她希望他答应和她一同离开意大利。虽然她犯了罪,但那是爱他至极的缘故。当四点钟敲响时,她听到远处传来马匹踏着路面的得得声。每一声似乎都在她心房里震响。很快她就分辨出载着囚犯的马车的辚辚声。它们在监狱前面的小广场上停住。她看到两个烧炭党人抬起独自押在一辆马车上的米西利里。他带着脚镣手铐,无法动弹。“至少他还活着。”她自言自语,眼中泪水盈盈,“他们还没有毒死他。”晚上,教堂里可怕极了,祭坛上的灯挂得老高。狱卒为了省油,在整个阴森森的教堂里就点了这么一盏灯;瓦妮娜的眼睛来回望着中世纪几位死在隔壁监狱里的贵族的墓冢。他们的塑像面目狰狞。
早已是万籁俱寂了。瓦妮娜沉浸在忧郁和焦急中。午夜的钟声敲过一会儿,她相信听到了一阵蝙蝠飞行般的轻微声音。她想走出去,却一阵昏眩,倒在祭坛的栏杆上。与此同时,两个人影来到她旁边。她没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这是猝卒和带着镣铐的米西利里。狱卒点亮一盏灯笼,放在瓦妮娜身边的栏杆上,好监视他的犯人。然后他退到靠近门边的暗处。狱卒一走开,瓦妮娜就扑过去搂住米西利里的脖子。她紧搂着他,只感到铁链的冰凉和尖刺。“谁给他上的锁链?”她想。她拥吻情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快乐。在这个痛苦之外,又增添一种更使人心碎的忧愁:有一阵,她以为米西利里知道了她的罪行。因为他的态度是多么冷淡啊。
“亲爱的朋友,”他终于开口对她说,“您爱我,我甚觉遗憾。我寻思我有什么长处值得您爱我,却想不出。听我的话,我们回到更为纯洁的基督教感情中去,忘却过去使我们误入迷途的空想吧。我不能专属于您。我的行动经常带来不幸,其原因,或许是因为我经常处于精神犯罪的状态,虽然我听从的只是人们谨慎的忠告。为什么我不在福尔里那要命的黑夜和朋友们一同被捕?为什么在危险关头我擅离职守?为什么我的缺席招来如此残酷的怀疑?因为除了意大利的自由,我还另有所爱!”
瓦妮娜的思想还没从米西利里的变化所引起的惊骇中清醒过来,他虽然未见明显消瘦,模样儿却像有三十岁了。瓦妮娜把这种变化归咎于他在监狱遭受的恶劣的对待。她大哭起来。
“啊!”她对他说,“狱卒们原先答应好好地对待你的。”
事实是,当死亡临近时,所有能与向往意大利自由的激情相融合的宗教原则又再度出现在年轻烧炭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