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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51 0:18:02 字数:2043
“四哥?”胤禩说了这么些话,本想激出胤禛一二定见给他,不期分毫没有反应,又见胤禛走神,不免诧异,当下唤了声。“唔?怎么?”胤禛回过神来,轻轻一叩椅子扶手,“我道他是一贯沉迷酒色,乱心乱性,昏聩已极又非一两日,我也劝不得他。”
“这便是我心里过不去之处。身边尽是些无才无义之人,越发要教那些糊涂不堪的东西给带累了。”却不知胤禩这话说的是胤禟,还是他自己。胤禛知胤禩心中所想,不禁微微一笑,扯出一篇官样文章,宽慰道,“这些你也不必过不去。皇阿玛是圣人,你我皆是凡人,以心揣度,本就落了下乘。圣明烛照,是非功过,自是洞鉴入微,倒不如老实做好自己的本份,届时自有恩典降下便是。”
“四哥也忒谨慎些。”胤禩指了胤禛一笑,“皇恩也分个雷霆雨露,这话我好歹听的出来,四哥是真善人,我方没了顾忌,才说这些话。弟弟今日且说句肺腑之言罢,四哥修佛参禅这些年,也当与兄弟们亲近些才是,不然——”胤禩言下一顿,继而又深看他一眼,才缓缓道,“真是有些莫测高深了。
“哦?”胤禛似笑非笑看了胤禩,道:“照着八弟的意思,是要提点于我?”胤禩看不清他的心思,便婉转了言辞,摆了摆手道:“小弟哪有这份才具提点四哥您?无非是弟弟们仰慕四哥,想多和四哥亲近亲近,偏生四哥…。”
胤禛自是摸得清他肚肠,只眼下却不便明白说了,随口打了个马虎眼,“昔年,皇阿玛就责过我喜怒不定,多生躁性,为了这个,才与我佛结缘,这是八弟不知处,哪里是自矜了?一晃三十载光阴过去,不过积而成习、习而成性罢了。八弟捧我捧的高,我是不惯同人近而生狎,若论一个礼贤下士,又岂比得你?就这么些兄弟里头,哪一个不是王子的豪横做派,论着一个贤字,再没能出乎你之右的。不说别人,何焯……”
提及这个名字,确是让胤禩的目光黯淡了一瞬,胤禩勉强随了一叹,“先生也是运途坎坷,兜兜转转十多年,仍是耽于内外之艰难。”胤禩所提这‘内外艰难’,实在是委婉一说,内中因由胤禛却是知晓的。
何焯为胤禩伴读多年,与胤禩相交甚厚,更不提他回乡守制期间,家生闺女就养在胤禩府上,胤禩及福晋待他幺女如己出一般。又康熙爱惜文士,自胤祉以降,诸王皆以稽古右文为一时风尚,何焯也因此以其文名卓越,昔年在各府上都走动频频,胤禛自己亦曾以《困学纪闻》嘱何焯笺疏校注,此书能成卷,实赖何焯尤工考据,又精校勘之能。现而今何焯离京多年,纵有高才,却还是在家待缺,原因无他,此人颇为执拗,与人政见不合的,便是自己的座师他也嘴上丝毫不容情,以至于旁人三年守毕,顶多一二年便可谋一差使,而他,却足足等了十年。
“依我看,再有一二年,也必要再行起复的。”胤禛沉了一会子,方道,“方苞九月间已从蒙养斋出来,进了南书房入值。二人文名相齐,偏论政见不甚相合,李晋卿的脾性你知道,方苞都能一再惦念着在御前念叨,又岂会放了他再做草泽遗才?”
胤禩颇有所感,颔首道:“四哥说的是,我受屺瞻先生教益甚多,若他能返京,自是上上大善。”胤禛眉头不为人注意地一蹙便收,他府里早收到信儿,何焯之弟何煌在江南以胤禩之名广收古籍善本,深得士子之心,都赞允禩极是好学,极是好王子。这岂非要借此让人扬他美名,收拾人心处,好为将来谋划?
如是单说何焯其人,他这一分耿介之性倒可圈可点,这也是胤禛欣赏处,于胤禛自身而言,对何焯并无恶感,然而其人如今为胤禩所用,胤禩又借他之名收邀人心,他兄弟今番亦成了胤禩在江南的耳目,直沦为似胤禟之与秦道然一般。想及于此,胤禛不免悯叹一番,日后也只能与何焯虚与委蛇了。
只是这份兜转了一番的心思,胤禩却看不出来,继续旁敲侧击地道:“听说二哥这几日心思又开始活络了?”
胤禛虽秉着试探的来意,但倒底不愿在这等敏感事体上多做纠缠,是以当即堵了他的话去,“我怎么不知,怕又是老九同你这儿胡诌的罢?”
这世间事,偏生也诸多凑巧。这头胤禛与胤禩论及何焯之时,那边胤禟、何图两个正在府中密议,恰巧也提了何焯两句,只不过着意关注的人,却是胤禩。
胤禟向是极重享受的,下晌的茶点便有整整三抬桌,一桌是江南厨子置备的,一桌自是京城的风味,另一桌却是自广东一路北来的时鲜水果。拿起一片杨桃,胤禟品了一口,对何图道:“这年月,挣几个体己银子真不易,偏着八哥那里就是一个无底洞!”何图打横坐陪着,笑道:“不是奴才多嘴,旁的人都说八爷仁义,可依着奴才看,这么些爷里面,也就是主子最大方,昨儿还给八爷府里又送了两千两过去。八爷那儿,近些日子没少去那些蒙事的和尚道士,用来打赏的银子,还不都是主子的?”
胤禟身板儿最显富态,午后靠在圈椅上就觉慵懒,何图这话听着正中心怀,胤禟又起了精神,一拍大腿,“着啊!爷这些苦处也只你跟秦道然两个明白,爷同谁说理去?”胤禟伸出三根手指,逐一点算着,“他要收书我出资,府上短了用度我贴补,要拉拢大臣我照着礼单子给……,不说别的,眼门前儿,他们家何焯的妻子殁了,他要显一显他贤阿哥的名儿,又要避嫌,怎么办?过府祭奠就我差人去的,银子也我出的,松江府路远着,一来一去加上银封,他一个佛爷哪知道我这散财童子的艰难?就这,还落不着一个好儿!”
第三百三十三章 父子兄弟(三)
更新时间201258 11:34:27 字数:2136
何图连连点头称是,一旁顺着胤禟道:“主子真大善人也,八爷的用度旁的人不知,奴才一旁看了都觉咂舌。想当年老裕亲王最爱四阿哥,为了让他在皇上面前为八爷赞上几句,九爷不知道使了多少气力,现而今的裕王不还时常的从府里面支取些个?”胤禟更是来了精神,苦水儿一股脑地倒将出来,道:“这回八哥因着良妃的事得了贤孝之名,不也是爷我给他递的招?母妃辞世,郁郁成疾,哪能才十天就复了原样?这拐杖起码也得撑个一年半载才是。再者,当时宫里面不还传出些个闲话,说良妃临了不肯服药,就是八哥那回去见了皇父之后吃了憋屈,一口闷气全撒在了自己的母妃头上,连她当时对八哥说得话都传的有模有样:‘你皇父以我出自微贱,常指我以责你,我惟愿我身何以得死,我在一日为你一日之累’。这若是传到了皇父那里,可怎生是好?还得亏了我在魏珠那里有些旧人情,寻了个机会把良母妃处的太监宫女都远远打发了。做了这许多事,我那位贤阿哥可有一句褒赞的话儿?当着人面,旁人说我与民争利,失了皇家体面,他可帮衬着辩说过一句?实实叫我心寒呵。”何图一面用心听了,一面颔首道:“主子说的极是,人前八爷那些子光鲜,都是主子为他挣下的脸面。不过,主子可曾想过,您是没那份热衷的心思,八爷眼下又是圣眷无望了,总不能生生看了别的爷…?”胤禟斜睨了他,笑道:“有话就说,闷在肚子里面憋着你家爷么?”何图亦是笑道:“奴才岂敢,无非是寻思着,兴许十爷和十四爷那边主子也去帮衬一二。”胤禟合掌而笑,笑中却带了几分嘲弄,道:“哟,你倒是有几分慧根,看得明白。爷还要你提醒不成,早就为十四弟处经营了。”何图却并没看得清爽,满面堆笑道:“谢主子这句赞,奴才这点子见识,不都靠了爷的调教?”何图正得意着,却不料胤禟忽然在桌面上一扣,横了一眼何图:“放屁!真正不是爷埋汰你,有口无心的东西!”何图登时便是一愣,只见胤禟翻了翻眼皮,道:“你眼里除了十爷,十四爷,再没效命的主子了?”何图慌忙抽了自己一掌,道:“哟,奴才真正混蒙了,现摆着真佛一座…,主子爷命里贵盛,这些不过备一备万一…。”胤禟倒也不是真的恼他,不过方才他之言语坏了自己的面子,此时缓缓道:“只我却如你所说,满心的不耐烦这些个政事,能有个铁帽子王便了,又有了体面,又能得清闲。不过,老十却是不成,旁的不说,他这人城府太深,纵是我也看不分明。和我们走的近,可平素里除了老二那边,他哪家府里也都能过得去。甭瞅着他似乎一身的纨绔贵胄气,不过是做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