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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观-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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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哥不嫌妹子丑,可常到这里来。他是早去了,定到晚些来的。”两个甚是眷眷不含,耿埴也约他偷空必来。
以后,耿埴事也懒去缉,日日到锦衣卫走了一次,便到董文家来。邓氏终日问董文要钱买肉、买鸡、果子、黄酒吃,却是将来与耿埴同吃。耿埴也时常做东道。尝教他留些酒肴请董文,邓氏道:“不要睬他!有的多,把与狗吃!”
一日晚了,正送耿埴出门,不曾开门,只听得董文怪唱来了。耿埴道:“那里躲?”邓氏道:“莫忙,只站在门背后是哩!”说话不曾了,董文已是打门。邓氏道:“要邪哩?这等怪叫唤!开门,只见董文手里拿着一盏两个钱买的茹桔灯笼进来。邓氏怕照见耿埴,接着往地下一丢,道:“日日夜晚才来。破费两个钱留在家买米不得?”又把董文往里一推,道:
“拿灯来!照咱闩门!”推得董文这醉汉东磕了脸,西磕了脚。
叫唤进去,拿得灯来,耿埴已自出门去,邓氏已把门闩了。
耿埴躲在檐下听,他还忘八长忘八短:“以后随你卧街倒巷,不许夜来惊动咱哩,要咱关门闭户。”董文道:“嫂子,可怜咱是个官身,脱得空一定早早回来。”千陪不是,万陪不是,还骂个不停。
第二日,耿埴又去。邓氏忙迎着道:“哥,不吃惊么?咱的计策好么?”耿埴道:“嫂子,他是在官的人,也是没奈何,将就些罢。”邓氏道:“他不伏侍老娘,倒要老娘伏侍他么?吃了一包子酒,死人般睡在身边,厌刺刺看他不上眼。好歹与哥计较,闪了他,与哥别处去过活罢。”耿埴道:“罢,嫂子怎丢了窠坐儿别处去?他不来管咱们,便且胡乱着。”邓氏道:
“管是料不敢管,咱只是懒待与他人合伙。”从此,任董文千方百计奉承,只是不睬,还饶得些嚷骂。
一日,与耿埴吃酒,撒娇撒痴了的一把搂住道:“可意哥,咱委实喜欢你!真意儿要随着你图个长久快乐。只吃这攮刀的碍手碍脚。怎生设一计儿了了他,才得个干净。”逼着耿埴定计。耿埴也便假装痴道:“你妇人家不晓事,一个人怎么就害得他?”这妇人便不慌不忙设出两条计来,要耿埴去行,道:
“哥,这有何难?或是买些毒药,放在饮食里面药杀了他,他须没个亲人,料没甚大官司;再不,或是哥拿着强盗,教人扳他,一下狱时,摆布杀他,一发死得干干净净。要钱,咱拿出钱来使。然后,老娘才脱了个‘董’字儿,与你做一个成双捉对。哥,你道好么?”那知这耿埴心里怫然起来,想道:
“怎奸了他妻子,又害他?”便有个不爽快之色,不大答应。
不期这日董文衙门里没事,只在外吃了个醉,早早回来。
邓氏道:“哥,今还不曾替哥哥耍,且桶里躲着。”耿埴躲了。
只听得董文醉得似杀不倒鹅一般,道:“嫂子,吃晚饭也来?”
邓氏道:“天光亮亮的吃饭?”董文道:“等待咱打酒请嫂子。”
邓氏道:“不要吃!不要你扯寡淡!”只见耿埴在桶里闷得慌,轻轻把桶盖顶一顶起,那董文虽是醉眼,早已看见,道:“活作怪!怎么米桶的盖会这等动起来?”便蹱蹱动要来掀看。耿埴听了,惊个小死,邓氏也有些着忙,道:“花眼哩!是籴得米多,蛀虫拱起来,噇醉了去挺尸罢!休在这里怪惊怪唤的蒿恼老娘!”董文也便不去掀桶看,道:“咱去!咱去!不敢拗嫂子。”埽к'蹱蹱自进房去,喜是一上床便雷也似打鼾。
邓氏忙把桶盖来揭道:“哥闷坏了。”耿埴道:“还几乎吓死!”一跨出桶来便要去。邓氏道:“哥,还未曾去哥耍哩,怎就去?”两个就在凳儿上耍够一个时辰。邓氏轻轻开门放了,道:“哥,明日千定要来。”只是耿埴心里不然道:“董文歹不中也是结发夫妻,又百依百顺,便吃两锺酒也不碍,怎这等奚落他?明日咱去劝他,毕竟要夫妻和睦才是。”尝时劝他,邓氏道:“他也原没甚不好!只是咱心里不大喜他。”
一日,耿埴去,邓氏欢天喜地道:“咱与你来往了几时,从不曾痛快睡得一夜。今日攮刀的道,明日他的官转了员外,五鼓去伏待到任。我道夜间我懒得开门,你自别处去歇,撵了他去,咱两个且快活一夜。”
两个打了些酒儿,在房里你一口,我一口吃个爽利。到得上灯,只听得董文来叫门,两个忙把酒肴收去,邓氏去开,便嚷道:“你道不回了,咱闭好了门,正待睡个安耽觉儿,又来鸟叫唤!”董文道:“咱怕你独自个宿寒冷,回来陪你。”径往里边来。耿埴听了,记得前日桶里闷得慌,径往床下一躲。
只见进得房来,邓氏大嚷道:“叫你不要回,偏要回来!
如今门是咱开了,谁为你冷冰冰夜里起来关门?”董文道:
“嫂子,咱记念你家来是好事。夜间冷,咱自靠一靠门去罢,嫂子不要恼。”邓氏道:“咱不起来!”还把一床被自己滚在身,道:“你自去睡,不要在咱被里钻进钻出冻了咱。”董文只得在脚后和衣自睡,倒也睡得着。苦是一个邓氏,有了汉子不得在身边,翻来覆去不得成梦,只啯啯哝哝把丈夫出气。更苦是一个耿埴,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远隔似天样,下边又冷飕飕起来,冻得要抖,却又怕上边知觉,动也不敢动,声也不敢作。
捱到三更,邓氏把董文踢上两脚道:“天亮了,快去!”董文失惊里爬起来,便去煤炉里取了火,砂锅里烧了些脸水,煮了些饭,安排些菜蔬,自己梳洗了,吃了饭,道:“嫂子,咱去。你吃的早饭咱已整治了,没事便晏起来些。”邓氏道:
“去便去,只恁琐碎,把人睡头搅醒了。”董文便轻轻把房拽上,一路把门靠了出去。
耿埴冻闷了半夜,才得爬出床来。邓氏又道:“哥冻坏了。
快来趁咱热被。”耿埴也便脱衣跳上床来。忽听外边推门响,耿埴道:“想忘了甚物又来也。”仍旧钻入床下。董文一路进门来,邓氏道:“是谁?”董文道:“是咱。适才忘替嫂子摁摁肩,盖些衣服,放帐子,故此又来。”邓氏嚷道:“扯鸟淡!教咱只道是贼,吓得一跳,活攮刀子的!”董文听了,不敢做声,依旧靠门去了。可是:
意厚衾疑薄,情深语自重。
谁知不贤妇,心向别人浓。
这边耿埴一时恼起,道:“有这等怪妇人!平日要摆布杀丈夫,我屡屡劝阻不行,至今毫不知悔。再要何等一个恩爱丈夫?他意只是嚷骂,这真是不义的淫妇了。要他何用!”常时见床上一把解手刀,便掣在手要杀邓氏。邓氏不知道,正揭起了被,道:“哥快来,天冷冻坏了!”那耿埴并不听他,把刀在他喉下一勒,只听得跌上几跌,鲜血迸流,可怜:
情衰结发恋私天,谬胃恩情永不殊。
谁料不平挑壮士,身餐一剑血模糊。
人道前船便是后船眼。他今日薄董文,就是后日薄耿埴的样子。只是与他断绝往来够了,但耿埴是个一勇之夫,只见目前的不义,便不顾平日的恩情,把一个惜玉怜香的情郎换做了杀人不眨眼的侠士,那惜手刃一妇人以舒不平之气。此时耿埴见妇人气绝,也不惊忙,也不顾虑,将刀藏在门槛下,就一径走了。出门来,人都不觉。
晦气是这白老儿。挑了担水,推门直走进里边,并不见人。他倾了水,道:“难道董大嫂还未起来?若是叫不应,停会不见甚物事,只说咱老白不老实。叫应了去。”连叫几声,只是不应。还肩着这两个桶在房门叫,又不见应,只得歇下了。走进房中,看见血淋淋的妇人死在床上,惊得魂不附体。
急走出门,叫道:“董家杀了人!”只见这些邻舍一齐赶来道:
“是甚么人杀的?”老白道:“不知道,咱挑水来,叫人不应,看时已是杀死了。”众人道:“岂有此理!这一定是你杀的了。”
老白道:“我与他有甚怨仇来?”众人一边把老白留住,一边去叫董文。董文道:“我五鼓出去,谁人来杀他?这便是你挑水进去,见他孤身,非奸即盗,故此将人杀了。”一齐拥老白道:“讲得有理,有理,且到官再处。”一直到南城御史衙门来,免不得投文唱名,跪在丹墀听候审理。那御史道:“原告是董文,叫董文上来!”“你怎么说?”董文道:“小的户部浙江司于爷长班,家里只有夫妻两口,并无别人。今早五鼓伏侍于爷上任,小的妻子邓氏好好睡在床里,早饭时,忽然小的挑水的白大,挑水到家里来,向四邻叫唤道,小的妻子被杀。众邻人道,小的去后,并无人到家,只有白大。这明明是白大欺妻子孤身,辄起不良之心,不知怎么杀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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