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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伊娜,你很漂亮。”他说。这话说得结结巴巴,好像不是他想要说的意思。
“我的文章怎么了?是这个吗?”
雷伊娜指指文件夹。
“没事。没任何事情。我只想跟你说说话,可不知怎么叫醒你才好。”
“就是说仍然像我寄过去的那样发表出来?仍然是头版?”
“对,照样发出来。没发生任何事情。我能进去呆一会儿吗?”
她让开路;他向前跨了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把手抽出来。
“我糊涂了。”她说。
“咱们都糊涂了。”
卡马格关上门,把她拥抱在怀里。雷伊娜感到自己任其拥抱的这个巨大又可怕的身躯在心里唤醒了一种没有想象过的欲望。她感到一切确信的东西都离开了常规;她觉得卡马格不是卡马格了,她自己也不是她自己了。一个拥抱就足以让两个人突然成为别样的人。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开始亲吻。他的嘴唇是热烈的,让她离开了现实世界。
两人的舌头互相寻找,互相亲吻;一股冲动的大潮裹挟着两人走向任何想去的地方。雷伊娜那时没有停下来思考全部的得失。她只是跟着他走,因为他好像一个没有自卫能力的孩子;她很想保护他。
卡马格醒来时发现雷伊娜不在床上,这让他感到奇怪。
根据窗户上冬天进来的灰色光线,他估计是早晨七点多钟。
地平线是一道灰色的线条,热气依然还在,违反节气的常规。雷伊娜的衣服不在了;旅行袋不在了;用来撰写那篇关于异端文章的笔记本电脑不在了。他满腹疑团,开始穿衣服。让他感到不安的并非是她的不辞而别——甚至连个便条都没有留下——而是在他睡觉时她窥视到了他裸体的模样。这是女人的本性,她也一样:监视一切,控制一切。她肯定看到了他没戴假牙的嘴巴、患静脉曲张的裸腿、松弛的肚皮。她突然发现了他这副没有自卫能力的样子;她带着这样的印象走了,让他根本来不及纠正她的看法。他到走廊上去找女管家,发现她浑身蒙着防蜂网罩,端着满满一罐蜂蜜。女管家摘掉了网罩,表示对他的尊敬。她脸蛋通红,有干裂的皱纹。
“先生,您也走吗?”她问。“有热咖啡和小面包。应该尝尝面包加蜂蜜。没有开花,可是蜜蜂照旧干活。下星期,人家给我们送新的蜂王来。先生,您应该来看看。您知道吗?蜂王会唱歌。只要蜂王一唱歌,您这里看到的一切就变成一片黄色了,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卡马格没有吭声。废话连篇让他讨厌。他不愿意跟下层人打交道,更不喜欢这种信任的表示。女管家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他问:“司机在哪里?他应该把车子准备好,在这里等着。”
女管家说:“他送太太去汽车总站了。说不定又迷路了。”
“给我来杯咖啡吧!不要蜂蜜,不要面包。早晨我只喝咖啡。”
这么说,她是坐公共汽车走了。为什么她干那些事情?
或许因为那天出来吃晚饭,他把她扔在大街上了。报复心重,臭狗屎!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她。她在他脑海里嗡嗡响,不肯离去。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就要把那个司机给轰走。怎么对付雷伊娜?两只蜜蜂飞近了蜜罐,那是女管家放在走廊里的一个板凳上的。他想,也许她不回报社了。
她也许随便上什么地方去了。但是,总有一天她会停下来。
总有一天到达某地,留下来想一想怎么办。只要她回来,我就等她。她会感觉到要多自由就有多自由。她能感觉到每时每刻都是自由的,因为无论她去哪里,她都是属于我的。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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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伦达用她那长期不用因此有毛病的西班牙语打电话给你,告诉你:一个小时前,医护人员把可怜的安海拉送去放射化疗了。医院控制不了她的呼吸道感染。根据克莱克医生的看法,安海拉的白血球已经变得没有吞食病菌毒素的力量了。给她输血的次数太多了,浑身没有一处健全的血管了。昨天护士不得不在她手背上注射。
疼痛使她不停地呻吟。你要是听见了,肯定会心碎的。胸部怎么样?可怜的孩子,胸部瘦得能把你吓死。医院还得重新给她做化疗,但是首先要避免感染扩散到全身。
你明白了吗?她只有十五岁,怎么能受这么大的罪啊?卡马格,我受不了了。
她这个样子,我真看不下去了。我走近她的床边。她问我:我爸爸什么时候来啊?她声音已经很小了。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她没有看见你了。你去过多伦多,去过拉斯维加斯,你就没有时问,哪怕仅仅一天呢,从芝加哥路过一下!她是你的女儿,对不对?卡马格,我害怕,害。害怕一个人独处,害怕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说,克莱克医生是谁?布伦达惊讶地说,他是从一开始就给女儿看病的血液病大夫。你怎么能不记得他呢!可事情就是这样:你就是不记得他了。很早以前你想过安海拉,好像她跟你没有关系似的。你曾经说过女儿的名字,可现在她在你的感情上是空白一片。演奏会上的照片、她骑自行车的照片,那过去的一切丝毫打动不了你的心了。今年你去看过她两次,可你连拥抱她的情绪都没有。她已经衰弱之极了。她已经不再属于你了,因为现在她属于疾病了,属于厄运,属于痛苦。而你宁可远离她的痛苦。你本打算在电话里再说点什么,可是没有话了。你问了一句:迪安娜好吗?你和你的前妻很少谈起那另外一个孪生女儿。她让你感到陌生。布伦达回答说:她一刻也不离开安海拉的病床。眼下,她暂时离开了,因为医护人员不让她在化疗室停留。她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你想跟她说话吗?你害怕地回答说:不!现在不行。前庭有两个编辑等着我呢。
你知道,国内形势很糟。我们每时每刻在等待着经济部长辞职。你替我亲亲迪安娜吧。告诉她:我想念她。布伦达,如果明天我能出差,我会通知你的。我得挂上电话了。她问道:你明天出差?安海拉发高烧四十一度,医院也不能给她退烧。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明天她可能失去知觉,病情加重,医院不让你探视。卡马格,必须今天就来!你是父亲!布伦达求助做父亲的责任来打动你,这让你生气了,因为你是一向尽职尽责的。你大把大把地花钱在医院和那些废物医生身上;他们竟然不会把高烧四十一度降下来;可她还说什么你做父亲的责任。这简直不能容忍!
于是,你说:布伦达,你别催我!你总是想操纵别人的生活。我看看怎么安排一下,争取出去一趟。
为了摆脱布伦达,你用空头支票安慰了她。她打算操纵你;你又一次冲出了包围圈。你一点也不想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恰恰在此时此刻离开?不行!因为对面窗户那个女人背叛了你;她把你几个月来对她的关注置于可笑的境地。在你用自己的目光造出她的身体之后,难道能允许你的作品毁坏在别人手中?你愤怒了,绝望了,非惩罚她不可;这样的芒刺在背,你不能到任何地方去。你还有时间关心安海拉。现在,对面那个女人比一切都重要。
那女人服下苯巴比妥之后一直睡到次日中午十二点。
你推迟了报社里的所有约见,一直等到她醒来;你看着她无力地在室内擦着地面走路,披头散发,脸色难看。她打了两三次电话,大概是给医生或者母亲的,也给工作单位打了一个,告诉领导她头晕、恶心,等到感觉好一些时再去上班。
你在监视她的同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活动,有意躲开了自——己房间的窗户;你打电话给文化版的一个编辑,命令他绝对小。——你强调“绝对小心”是让他明白:如有半点差错就会请他下岗——去调查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不是有哪家出版社准备出版一部关于耶稣的随笔、关于基督教早期活动或者相关题材的随笔。你告诉那位编辑:也许是几个作者合著的散文集;果真如此,你要记下作者都是谁。偏远的出版社要去,地下出版社要去,正规出版社也要去!无一漏网。
把报告直接给我!不要经过别人转交,越快越好!谁敢出版那母狗偷偷写的臭狗屎,你就把他撕个粉碎。
那女人年轻,体质好得坚不可摧。到了下午两点钟,苯巴比妥的后劲完全过去了。她不停地喝水,每隔一会儿就去一趟厕所。有那么一阵工夫,她离开了你的视线,去冲淋浴;回来以后,她显得又新鲜又水灵,充满了活力。她煮了咖啡,但是没有吃东西。你看见她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