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法国巴黎的大革命也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吗?苏联的革命难道不值得借鉴吗?”
“如果路易十六不迷恋他的宫廷舞蹈,法国大革命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如何避免?您幼稚的言谈,使我们的谈话无法继续。”
“您指责我一无可取?”汤少棋怪叫起来。
“我不否认。”
“您真虚伪!听说你离开荣家了,初先生。您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一个欲求苟活的人。”阿初替她补充了一句。
汤少大惊小怪地惊呼:“了不得!初先生和舍妹的论战表情,简直就是一幅绝妙的油画啊,题目就叫:妥协?还是对抗?”
夏跃春笑着说:“你就不要再煽阴风,点鬼火了。再争执下去,不是相映成趣,倒成了两败俱伤。”
阿初和汤少他们在夏跃春善意的调解下,暂息硝烟。但是,杨思桐对阿初的反感却深植于心。
晚上,汤少他们留在夏家吃晚饭,阿初借口要回荣家去辞行,有礼貌地离开了夏家。
阿初在回荣家的路上,心里一直在盘算,如何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和四太太再谈一次话,他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光明”的途径来伸张正义,而不是利用“阴谋”来制造另一个“悲剧”。不过,阿初知道,愿望始终是愿望,现在他和四太太所面对的是“分离”。离别是最令人伤心和忧郁的,他无法用语言和行动去抹平四太太心灵上的创伤,他只有祈求她的原谅。
荣府“梨云阁”的小客厅里,笑语喧哗。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和荣升正在“砌长城”,丽水和蝉儿陪着大太太看牌,红儿打起帘子,让阿初进来得瞬间,本来热气腾腾的牌局,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初先生回来了?”三太太挖苦地笑着说。“听说初先生要出国了?翅膀硬了,可以远走高飞了。”
阿初并不在意三太太的话,他只是关切地看着四太太,四太太的脸明显衰老了。大太太不说话,一门心思地和丽水研究牌局。
“打算到哪里去呢?”四太太问。
“去巴黎。”阿初小心翼翼地回着话。
“以后还回来吗?”
“当然。”阿初回答地很勉强,连自己也觉得对不起四太太,又补了一句。“我会回来看您的。”
“不用了。”四太太阴阴地笑笑。“我是一个失魂落魄的病人,你却不是一个有割股之心的医生。你既然看不好我的病,就不用再回头了。”四太太优雅地抬起头,对三太太说:“看起来,养儿养女是不如积攒真金白银的,将来,我也只能靠漫长的回忆来排遣忧虑和释放我一生的悲哀了。”
三太太得意忘形地笑。
阿初低着头,
特殊环境下孕育出的真挚“亲情”是让人很难割舍的。
“我知道,与其粗暴地干涉你的生活,不如放你远行。如果,你能快乐,你就走吧。到时候,我去送你。送你振翼高飞!”四太太幽掩美色,凄凉动人。
大太太的心里有些替四太太酸痛,冷着脸对阿初说:“你要走,我们也不拦着你。可是你不声不响从家里搬出去住,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们荣家薄待了初先生?四太太现在病得不轻,你倒好,说走就走。做人呢,第一要讲良心,第二要有孝心。人心不可太狠,人情不能做绝。”
阿初未敢答话,他知道,自己现在荣家人的眼里,无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丽水斜着眼睛看他,心里骂他是小人。
荣升不想让阿初出国的事在家里掀起轩然大波,于是,淡淡地说:“没什么事,你就去吧,改天我叫阿福给你送些东西过去。”
“不用了。”阿初说。“我什么也不缺。”
“什么也不缺?”丽水插话了。“缺点责任感。姑妈你是不知道。”丽水凑近大太太说:“初先生在英国的时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表弟躺在床上发高烧,烧得快死了,他不仅不管不问,居然还要跟一个女人私奔!”
“丽水!”荣升大声断喝。
晚了,已经晚了。丽水张着的大嘴收不回来了。大太太眼光锐利地逼视过来,她板着脸,一字一顿地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
大太太厉声地问:“是不是真的?”
依旧没有人回答,无法作答。大太太肚中雪亮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已经作了最好的回答。大太太脸色铁青,她一步一步走近阿初。冷笑了一声:“初先生贵人多忘事吧?您忘了八年前,您出国的时候,跟我这个老婆子签过一张'为荣家服役十年'的文书吧?”
阿初脸色苍白。他真的“忘记”了。
四太太的心底泛起了波澜,阿初走不成了。
荣升大为震惊,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的傻儿子。”大太太说。“你的母亲如果没有些手段,怎么能支撑这么大的家业,怎么能应对上上下下这些'白眼狼'。我算是看透了,什么是'感恩戴德',什么是'上楼抽梯'。初先生,您的运气很不好,遇见我这个做事精细的女人。我不防君子,但是防着小人。”
“大太太。”阿初恭敬地说。“我在国外已经服侍大少爷八年了。我并没有爽约,我会兑现承诺,但不是现在。请您理解。”
“理解?你要我理解一个把我儿子的死活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奴才?你要我理解一个把养育恩情弃之如粪土的不孝之子?对不起,我不可能理解。因为你犯了不可原谅的错!你要付出代价!”
“大太太……”阿初要分辩。
“阿初!”荣升厉声喝止了阿初。荣升知道母亲说一不二的脾气,这个时候需要时间来缓冲彼此的情绪,而不是继续争执。“出去!”荣升对阿初说。
“阿初!”四太太拖住了他,满脸是泪。“对不起。我完全不知情。”
“不关你事。”阿初安慰她,转身出去了。
大太太的怨气未平,四太太却从绝望中生出希望来……
也许大太太会阻止阿初出国,也许阿初会留下来,只要留下来,复仇就有指望,死灰就会复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四太太对生活开始厌倦,她幻想死亡能给自己带来解脱的快感,她一度沉迷于死亡后的超升。
她对死亡的迷恋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
如果自己的生命陨落,可以换来阿初的“复仇”行动,她就会义无反顾地去死。她甚至祈求苍天可怜自己,给自己一次痛快的了断。
“畸形的复仇”心理,让四太太夜来难眠,她披上外套,沿着蜿蜒地幽径,向“墨菊斋”走去。
“墨菊斋”的灯依然亮着,四太太呆呆地伫立在黑夜底,遥望着一线光明。
她在祈求,这一线光明,一定要延续下去,永不可灭。
“墨菊斋”中,阿初正给荣升续茶,清新的茶香,翠绿的嫩叶,飘浮在精致的茶杯里,溢出清新的气息,透着满室的静谧。
宁静的夜晚,安静的书斋,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宾主,此刻都平静地享受着清茶所赐予的洗心养气。很难想像,今夜的话题就是“分别”二字,不过,他们二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丝即将分别的难舍情绪,相反,他们仿佛期待着彼此的人生帆船都能早日起航。
“我母亲心理负重太多。”荣升微微地咳嗽了一下。“她活得很痛苦。在我的记忆里,她很坚强、精明、能干。在这腐败的'妻妾成群'的大宅院里,她始终坚守住了她的阵营。为了维护自己在家庭里的地位和荣誉,她曾经亲手酿成了无可挽回的悲剧。她对你这样做,在我看来,也许并不过分。”
“我能理解。”阿初说。“我从来没有埋怨过大太太。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感激她。是我,无止尽的欲望,渴求苟活于乱世的心理,导致了今天大太太和四太太的不谅解。”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明天早上我先去趟医院,处理一下私人文件。中午,夏先生替我饯行,下午四点钟我就得启程了。”
“走得了无牵挂?”荣升问。
“没办法。我想这一次,无论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挠我前进的步伐。”
“为了你的理想和自由?”
“也为了四太太。”
“我听不懂。”
“我想,我走了之后,她会想通一个道理,人应该为自己活,活得轻松一点,愉快一点。”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对她很残忍?”
“希望我的'背叛'带给她'妥协',我想,她会原谅我的。因为她善良。”
“你认为,我的母亲会轻易放过你吗?”荣升含蓄地笑着。
“我和大太太签的文书,并没有第三人在场,没有公证人,也就缺乏了法律的依据。”
“白眼狼!”荣升笑骂了一句。“看来我母亲没有看错你,你太狡猾了。不,不仅仅是狡猾,是狡诈。是狡赖。”
“少爷,一个人处在劣势,孤军奋战,他必须得有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