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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好呢?皇上不能无后啊!”
刘彻阴郁的眼睛被酒酿燃烧得血红,从胸中发出沉闷的低吼:“朕现在只是个傀儡,还管什么有后无后?”
看弟弟这个样子,平阳公主心中也很不好受。这哪是刚刚登基时那个踌躇满志的皇上啊!他苍白的脸色下有一个多么痛苦而又饱受折磨的灵魂啊!
在这样的心境下饮酒是很伤身体的,父皇留下的皇子一大群,可她只有刘彻这个亲弟弟。她不能看着他每日都在受折磨,她更不能看着他在无所作为中消沉下去。她希望自己能够给他的生命注入重新崛起的力量。
“皇上不必再想那些伤心的事情了。今日春和景明,臣妾为皇上准备了乐舞,皇上可有兴致观看?”
她见刘彻不置可否,便要府令到后堂安排。不一刻,整个客厅就乐声绕梁,一群身着淡青色舞装的歌伎亭亭袅袅地进了前厅。
踏歌兮渭水汤汤而东去
舞袖兮终南巍巍而耸立
踏歌兮杨柳依依而碧垂
舞袖兮长天昊昊而云飞
踏歌兮吾皇仗剑御社稷
舞袖兮万民安乐呼万岁
踏歌兮舞袖兮
水逶迤山崔嵬
伴随着旋律的起伏,舞者前俯后仰,脚步虚虚实实,婉转悠扬,有如龙趋凤回、行云流水。尤其是那些从眼前飘过的纤纤细腰,风姿婀娜;而那长舒的舞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弧线,似乱花飘摇,又似霓云簇簇,把曹寿看得两眼发光。
平日慑于平阳公主的威严,曹寿从来不敢正眼瞧一瞧这些人间精灵,今日借皇上的光,他大饱眼福,禁不住引颈张望,那一颗心便心猿意马地离缰而去了。这一切都被平阳公主收入眼底,她眉目间顿时涌出万千嗔怨,却当着皇上的面不好发作,只好瞅个机会干咳两声。
曹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很快地调整了坐姿,对刘彻道:“皇上!这可是公主特地为您安排的啊!”
可是,当平阳公主打量刘彻时,却见他目光冷漠,心不在焉,甚至昏昏欲睡,仿佛眼前的乐舞离他非常遥远。显然,这些女人没有一个能进入他的视线。她很失望,一腔兴致霎时一落千丈。皇上不喜欢,女人们就是舞断了腰肢,也是枉然!
她正欲中止乐舞,却听耳边的旋律忽地变了。始则急促跌宕,旋而舒缓婉柔。平阳公主抬头看去,啊!原来是卫子夫从厅堂的左角飘然入场了。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刘彻“啊”了一声,只见他睁着一双惊奇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卫子夫轻盈摇曳的风姿,目光追逐着卫子夫在大厅里来回流转,胸膛也因为卫子夫的到来而剧烈地起伏着。
踏歌的歌伎们悄悄地退了,刘彻的眼中只有卫子夫的影子在摇动。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每一次流转,每一个顾盼,都把多味的感觉传达给刘彻,是忧郁的美,还是凄婉的美;是恬淡的美,还是娇柔的美。他只要与她目光相对,就有一种被燃烧、被融化、被震撼的感觉。
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目光?那忧郁,他只在母后的眼睛中读过;那凄婉,他只在隆虑姐姐的回眸中看见过;那恬淡,只有参透了人生的女人才会如此安谧;而那娇柔则把她化为一汪春水,漫过他的心灵。
那是怎样的歌声啊!是冰雪融化后山泉的叮咚,是春日枝头黄鹂的婉转,是北国笛声的如慕如诉,是江南丝竹的如缯如缕。时而低吟浅唱,时而引吭高歌,时而高山流水,时而平湖秋月。
乐莫乐兮心相知
苦莫苦兮将远行
将远行兮吾相送
杨柳依依兮知我情
为君且歌兮舞广袖
天涯海角兮伴君影
坚石峻峭兮多磨砺
高树秀林兮多悲风
长天赐剑兮斩腐恶
荡平浊浪兮世清平
整个大厅里除了乐师们的演奏,就只有这天籁之音在刘彻耳边回旋。他的眼睛模糊了,他强烈地感受到,这词,这曲,就是他此刻心境的写照。
啊!汉宫粉黛无数,人间佳丽无数,究竟有几人能像她这样读懂朕的内心呢?
刘彻眼前幻化出一幅幅动静交叠的画面:一轮皎月轻盈窈窕地在云彩间穿行,满天云彩追逐着月亮轻快的脚步,一位天上的仙灵,从月中脱颖而出,飞翔在万里云天。她宽大的长袖携带着云彩的多情,把万里长空织成流光溢彩的云锦;她的身上洒满银色的月光,在星际间裁出绚烂璀璨的霓虹。
长天赐剑兮斩腐恶
荡平浊浪兮世清平
这歌声,仿佛天际间一声叹息,重重地敲着刘彻的心弦,于是,天空忽然变得一片阴暗,恍惚间,刘彻似乎觉得自己握着长剑,腾空而起,与卫子夫共舞于茫茫苍穹。
他的长剑划过云山雾岭,在天地间劈开一道闪电;他的长剑刺向云涛雨浪,在太极深处唤来阵阵雷鸣。他的长剑与卫子夫的长袖交织在一起,他强健的体魄与卫子夫的倩影凝结在一起,他火焰般的目光与卫子夫秋水般的眸子碰撞在一起。
刘彻的郁闷因为与一个女人的共舞而获得了空前的释放,他在意念深处将自己化为一条巨龙,而身旁的卫子夫分明是与他相依相偎的彩凤。
电闪处,刘彻牵着卫子夫的长袖急速地旋转、翻飞;流光中,卫子夫舞姿带起的风在刘彻的剑刃上划出一阵阵鸣响,那是夏风掠过竹林的节奏,是万花散开的耀眼。
忽然,卫子夫似一只受伤的小鸟跌跌撞撞,她被刘彻轻轻地托起,一缕黑发顺着俏丽的双肩瀑布般地流淌到刘彻的膝前。
乐师们忘记了演奏,他们的目光聚在刘彻和卫子夫身上。
平阳公主惊呆了,她的心随着刘彻和卫子夫的狂舞而上下翻飞。
曹寿沉醉了,他不知道用怎样的话语描绘眼前的情景,只是两片厚唇张着,发出“啊呀”的感叹。
站在帐后的黄门和宫娥们屏住了呼吸,皇上的刚健,卫子夫的阴柔,让他们都认为这是一对天作之合。
一曲终了,大厅内在寂静片刻之后,爆发出“皇上万岁”的欢呼声。
从歌舞中清醒过来的卫子夫发现自己被刘彻拥在怀里,顿时满脸通红,低声道:“妾身惊动了皇上,罪该万死。”
刘彻诡谲地笑了笑,对平阳公主说道:“朕要更衣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平阳公主笑逐颜开。看来,她多日来的运筹终于因卫子夫的出现而达到了目的。她轻轻地拉了拉卫子夫的衣袖,朝着皇上的身影努了努嘴,说道:“还不快去伺候皇上。”
卫子夫面露难色:“公主!这个……奴婢……”
“这个什么?宫中的女子谁不盼望皇上的雨露呢?”平阳公主不由分说,催促卫子夫进了尚衣轩,刚一进去,卫子夫就被刘彻有力的臂膀抱住了,他喘着粗气道:“美人儿!朕的美人儿……”
刘彻在卫子夫身上找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和快意,这使他许久以来已经淡漠了的东西逐渐苏醒、崛起。他们狂热地交欢,放纵地媾和,用各种姿态和心境演绎着人性的优美和激越。他们从生命腾飞的颤栗中触碰到了彼此的情感,直到东方鱼白,才带着倦意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春日已爬上了侯府高大的桧松枝头。刘彻展开双臂托起卫子夫,轻轻地放在梳妆台前,铜镜里就映出女人端庄还带着惺忪的脸庞。
“子夫!朕昨夜过于冲动了吧?”
卫子夫回眸给了刘彻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没有说话,她全部的感受都融在笑意中了。她看了看垫在身下的“铺垫”,眼角溢出泪花。
“为何哭了?”
“不!妾身是在高兴。”
“朕要带你回宫去。”刘彻捧起卫子夫的脸说道。
“这要公主允准才行。”
“小傻瓜!难道你还看不出公主的意思吗?就是她要你陪伴朕的。”刘彻拿起了梳妆台上的眉笔说道,“朕要为你画眉。”
卫子夫躲闪着:“皇上!您别折杀妾身了,妾身怎么敢让皇上画眉呢?”
没有了坐在朝堂上的矜持和肃然,年轻皇上把自己还原为一个浪漫的少年。他像常人一样追求和享受着闺房的乐趣,他忽然觉得与阿娇那种夹杂着太多因素的婚姻是多么地索然,而与那些受过训练的妃嫔们在一起又是多么地刻板。
刘彻拿起眉笔,在卫子夫的眉宇间轻轻地勾勒出浅浅的八字型。他上修下描,不一会便画好了,这眉越发地衬托出卫子夫忧郁、婉转的美。
刘彻画完眉,很得意地站在卫子夫身后欣赏了一会儿,他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好!就这样。朕要命宫人都画成‘八字眉’!”
卫子夫心中漫过一种无以言状的温馨。她原以为皇上是正襟危坐的模样,原来他也有温柔情趣也有常人的愁苦欢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