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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他……”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刘彻伸长脖子,一连声问道:“太子怎么了?快说!……”
看见刘彻迫不及待的神情,田千秋担心他一旦知道太子如遭遇不测,会承受不了,便与商丘成交换了一下眼色,上前道:“皇上累了一上午,就让臣先询问清楚,再禀奏不迟。”
刘彻跌跌撞撞地坐下,挥了挥手。
一连几天,田千秋都在署中听春香叙述太子落难的故事。
“妾身是在流亡途中遭遇太子的。”已经梳洗干净的春香开头说道。
太子在那黎明逃出京城后,一路被羽林卫追击,危急关头,石德与他换了马,引开了羽林卫将士。他化名刘江,逃到湖县城东南十五里的泉鸠里,在一位叫丁三的草鞋匠草舍里暂时安身。
丁三对别人说,他家来了一位念书的表弟。
又过了些日子,丁三又从城里带回一位名叫春草的女人,说是为表弟找了一位漂亮的嫂子。其实她是饿昏在湖县城南的溪水边,被丁三发现的。
哦!这不是春香么?尽管铅华尽去,满目风尘,可太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春香回忆道:“在彼此对视的那一瞬间,我们的眼里都充满了惊恐。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还会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相遇。”
田千秋问道:“那以后的日子呢?”
“为了太子的安全,我们在暗地里相约,按化名称呼。他平日里叫我嫂子,我称他兄弟。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意外把太子推向绝境。”
太子他觉得,这山坳简直像一座囚笼,锁住了他的身,也锁住了他的心。
一日,太子早早地就起来了,提出要与丁三一起去县城卖草鞋。
“万万不可!”还没有等丁三回答,春香便说话了,“现在城里很混乱,听说朝廷出了大事,到处抓人,虽说此事与兄弟无关,可兄弟毕竟是外乡口音……还是安心在家中待着吧!”
“任他抓谁,与我有何关系?”太子坚持要出去。
“不行!不能去。”春香便急了,上前扯住了太子的衣袖。
太子便不高兴了:“嫂嫂请放手,刘江落难,承蒙大哥关照,今日进城,不过想借机小酌几杯,略表谢意。嫂嫂总不想陷刘江于不仁不义吧!”
唉!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春香便放手了,紧走几步,来到丁三面前道:“夫君!既是如此,妾身就把兄弟交给你了。”
春香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低下头:“唉!谁知大祸就从这一刻降临了。”
日色刚过晌午,一担草鞋就卖完了。他俩心中高兴,便穿街走巷,寻到一僻静干净的酒肆小酌起来。太子斟满酒,正要感谢几个月来丁三的照顾。却听见耳边有人喊道:“饮酒者,可是太子殿下?”
他下意识地转脸一看,天哪!那不是侯勇那夜遣往椒房殿的舍人么?他立即后悔进城了,一边说足下认错人了,一边拉起丁三就走。
出城五里后,太子告诉丁三,他不是什么落难书生,而是城里张榜通缉的当朝太子。
“他们途中商定,让太子带着妾身暂避到丁三的姑母家,可还没有来得及离家,羽林卫就到了。丁三被射死,太子不肯就范,便跳沟葬身青山了,可怜太子……”春香无法控制住自己,嘤嘤哭泣。
“难道羽林卫没有发现御长你么?”
“这还多亏了丁三的娘,她把妾身藏在后山的一个洞里,自己却死在乱刀之下。”春香说到这里,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大人!太子冤枉啊!”
“太子与你在泉鸠里的那些日子,说了什么吗?”
“说了!”言毕,春香又开始回忆当时的情景,“我们在泉鸠里待了多日,却只能用眼神交流,始终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一天,雨后初晴,山上长出了许多蘑菇,丁三娘要妾身带她的干儿子到后山采蘑菇散心。那天上午,我们在一起说了许多话,说到了皇后的离去,说到了长安因这场事变而致数万人流血的悲哀。”
太子曾道:“真正诅咒父皇的不是后宫夫人,而是刘屈髦和李广利的夫人。”
妾身当时很吃惊,问太子是如何知道的?
太子说,那还是皇上刚刚离京不久,一天,他要一位黄门到丞相府去邀刘屈髦进宫议事,孰料丞相不在府上,黄门遂要府令带他去见夫人,却不料遇见了内者令郭穰。
郭穰向黄门摆了摆手道:“别去了。下官刚看到丞相夫人与海西侯夫人一人拿着一个人偶,也没有听清她们说些什么,隐约只听到‘好让刘髆早日为太子’话。”
黄门回来,将这消息告诉了太子,可敦厚的太子宁愿相信是黄门看错了,听错了,也不怀疑丞相夫人会有如此之举。
“还有呢?”
“有人看见,出征五原那天,丞相一直将李广利送过了咸阳西。而后不久,就发生了巫蛊的传闻。”
田千秋理了理鬓边的灰发,站起来道:“御长所言事关为太子平反,你可否将之书写成文,下官也好向皇上禀奏。”
“只要太子冤情能够大白于天下,春香就是死也值了。”
“御长言重了,下官知道御长对汉室忠贞不贰。只是今日所言,御长不可再对他人说起。”
接下来,田千秋又以春香所言为线索,察访了多家官员和宫内的黄门、宫娥,终于将太子一案的来龙去脉彻查清楚。这时候也到了征和三年(公元前90年)六月。
几天以后,田千秋到钩弋宫来拜见皇上。
上了司马道,他远远地就瞧见苏文正陪皇上在院内看花。
皇上看见田千秋,便招了招手,他就来到皇上身边:“真是不可思议,好好的一圃芍药,怎么会然一夜间凋零呢?”
田千秋环顾了一下花圃,果然一株株花落叶黄。按理说,现在正是叶绿花红的季节,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怪事呢?
他暗自打量苏文,只见他脸色煞白,惊恐不安,口里正哆嗦其词:“都是奴才有罪,奴才该死。”
他就不明白,像苏文这样的小人,怎么会留在皇上身边?但话到嘴边,却是对皇上的劝慰:“皇上也不要太在意了。草木水陆之花,各有秉性。就说这芍药吧,喜水。现正是六月,京城久旱无雨,凋落也是常情。”
他深知皇上笃信方士,生怕他又向神仙、灾异方面想。
不过这一回,刘彻却对田千秋的话深以为然,回头就给了苏文一个冷脸:“你身为钩弋宫黄门总管,终日浑浑噩噩,专事逢迎,有几句真言正行呢?哼!”
与田千秋说着话,他们走过一丛竹林,刘彻又是大吃一惊,原来这林中竹子不知什么时候都开了花,米粒大小的花贴在枝桠间。刘彻知道竹子开花乃“竹亡”征兆,他那刚刚被田千秋浇灭的心火又燃烧了起来,回身就给了苏文一拐杖:“朕看你是活到头了!来人!”
在宫内值岗的羽林卫将士立即拥上前来,只等刘彻下令。田千秋见状,忙上前劝道:“陛下息怒!为一丛花草置气,臣担心陛下龙体不安。”
刘彻于是向羽林卫挥了挥手,又对苏文道:“你退下吧,朕不愿再看到你。”
两人转过竹林,又走了一段回廊,就到了钩弋宫大殿。
君臣落座,刘彻就问道:“朕要你查的案子如何了?”
“臣已将太子一案查清!”言毕,他便将江充与苏文如何合谋制造巫蛊冤案;如何编造假证欺君罔上;刘屈髦和李广利的夫人怎样诅咒皇上等一一禀奏了一遍,说到细节处,田千秋还适时地列举了人证。
刘彻开始还能平心静气地听着,及至说到太子蒙难,皇后死无葬身之地时,他也不言语,只是泪水哗哗流个不停,从喉咙里发出可怕声音,田千秋怕皇上有个闪失,急忙要黄门传太医。孰料刘彻摆了摆手,从胸中吐出一句话:“朕是伤心啊!朕的据儿啊!”
周围人见皇上缓过气来,悬着的心才纷纷落地。
刘彻接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身边的黄门速传包桑进宫。
“朕这一年来冷落了他。”
黄门走后,刘彻要宫娥们扶他在榻上躺下,昏花的眼睛示意田千秋近前来,说出口的话就充满了自责和惭愧。
“记得刚刚得到太子反叛的消息时,朕在甘泉宫中叹息自己识人不准,用人失察。现在看来,朕冤枉了太子和皇后,平定所谓的反叛才是真的用人失察了。
“朕见苏文喜欢陵儿,又总是想朕之所想,因此就借故将包桑从身边赶走,此非黑白不辨乎?
“朕以为江充刚直勇为,不仅拒听太子忠言,反而任他为御史大夫,最终酿成内乱,此非忠奸不分乎?
“刘屈髦、李广利包藏祸心,朕竟授他们以重任,任其滥杀无辜,逼死皇后,此非不识人、不知人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