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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中的近臣们纷纷要求惩办公孙卿,一时喊杀声不绝。霍光自是愤而当先,将手中的宝剑指向公孙卿的喉咙,只等皇上发话。
刘彻的伤痛戛然而止,他顺着公孙卿的话想来,很快便把霍嬗之死与祭祀天地联系起来。他相信是自己的虔诚感动了神仙,只不过因为自己专注朝拜,又一次失去了与神仙见面的机会。
“霍嬗是代朕去见神仙了,他到了神仙身边,带给他和大汉的却是万世的福祉。”刘彻这样想着,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意外平静了。
“先生之言甚为有理,嬗儿果真仙去,亦是他的造化。既然他是仙界灵童,就是朕也留不住的。也许朕此次带他前来,就是神仙点化之故。”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谁都没有想到当年仗剑问天的皇上会用这样的自我欺骗去面对一个逝去的小生命。
一时间,大臣们的脑里一片空白。
半天,児宽才用试探的语气问道:“皇上!明日明堂朝贺……”
“朕乃大汉天子,岂可失信于天地和黎民百姓?明日明堂朝贺,如期举行!”
“诺!”児宽辞别刘彻,正要离去,却被叫住了,“明日明堂上要供奉霍嬗仙灵的神位。”
霍光永远记住了这个日子,而他狐疑的眼光直到走出行宫,都没有从公孙卿的身上挪开。
第二十一章 绝爱失爱各自痛
知春莫如鸟儿。
一轮残月还在西天挂着,太白星俯瞰大地的时候,它们已经耐不得寂寞,在合欢树的枝头“啾啾”的歌唱。那歌声清脆悦耳,传递着绵绵的深情和爱意。
鸟儿不知道人的惆怅与伤情。
李妍再也无法躺在榻上了,朝外面喊道:“紫云!紫云!”
女御长紫云闻声急忙过来,掀开帷帐,轻声道:“夫人醒了。”
李妍叹了一口气:“这恼人的鸟儿叫个不停,本宫岂能安卧?”
“奴婢这就把它们赶走。”
紫云正要朝外走,李妍却叫住了她:“还是算了!听它们恩恩爱爱的,本宫也不忍棒打鸳鸯。对了,皇上还没回来么?”
“皇上昨日就回京了,说不定一会儿早朝完了就会来看夫人。”
“哦!本宫身体为何就不见好呢?”
“夫人不必过于伤感,时逢新春,万木争荣,阳气升腾,夫人玉体必会日渐康复的。”
李妍凄然一笑道:“但愿吧!”
话虽如此,可李妍心里明白,自己这病恐怕是回春无望了。前年皇上到泰山封禅时,她的病已见端倪,她多么希望皇上留在京城,让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可皇上还是不断地出游,寻找长生不老之药。
皇上四处巡游,不要说她,即便是皇后又如之奈何?
前日卫子夫来探视时说,皇上到了零陵郡,在九嶷山上祭祀虞舜。接着又到了江都郡,登上了天柱山,并且乘船游了浔阳江,并亲自射死了江中的恶蛟,然后又折转北上(WRSHU),到了琅琊海边。最后,又到了泰山。要不是卫青病重,皇上大概会在甘泉宫过夏了。
李妍看着窗外那一对依偎在合欢树上的鸟儿,想起与皇上在一起的那些缠绵悱恻的日日夜夜,竟不由自主地流泪了。
她只觉得上天太残酷了。她的病是在生皇子刘髆时落下的,几年了,人也日渐消瘦,脸上的春色也日渐退去,乌黑的头发日渐粗糙,一丝丝地往下掉。
在这个妃嫔成群的深宫,女人活的是什么呢?就是春驻颜面,没有了姿色,就如敝帚一样,迟早是要情绝爱弛的。
而更让李妍伤心的是,刘髆自生下来之后,就身体衰弱,病恙不断。
开春以来,她冥冥中有一种黄泉路近的感觉。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催她上路。
有时候,她从梦中惊醒,就是一身冷汗。这情景,紫云看在眼里却痛在心头。
而皇上在何处呢?晨昏旦暮,日落月升,皇上只在李妍的期盼中。
紫云进宫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太后驾崩后,她就跟着皇后,李妍被皇上宠幸后,紫云就被任命为女御长到她的身边来了。
唉!这世间注定红颜薄命么?果真如此,那这世间也太不公平了。
看着时候已经不早了,紫云对李妍道:“皇上既然已回到京城,不定何时会驾到,奴婢这就去唤宫娥为夫人梳妆。”
李妍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病恹恹的,脂粉遮不住红颜衰去,何须枉费心力?”
其实她心里打不开的是一个结。
那是元鼎四年的事情,皇上闻听当年黄帝铸鼎于荆山,后得与神仙相通,乘龙而去,只把衣履留在了人间。他当即对跟在身旁的方士公孙卿说:“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
这话出自皇上之口,让她想起来就伤心。
紫云还想劝说李妍,但看到她坚决地摆了摆头,并顺势歪倒在榻上,就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她刚刚躺下,黄门就传进话来,他的两位哥哥——李延年和李广利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李妍厌烦地皱了皱眉头道:“命他们来见。”
李延年、李广利带来了皇上将要驾临丹景台的消息。他们要妹妹赶快梳妆打扮,要她光彩照人地出现在皇上面前,并要她借机为他们多多美言。
听着听着,李妍就禁不住来气了:“二位兄长为何而来?是传皇上口谕,还是寻觅你等升迁之机?该如何打扮,本宫焉能不晓,何劳兄长多舌?本宫累了,想歇一会儿。”
李延年、李广利分外尴尬,他们对妹妹这样绝情很是不满,心想,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千方百计把她送到皇上身边来。
两人刚刚转身,就听见殿外传来包桑的嗓音:“皇上驾到!”
李延年有些慌了手脚,又转身来到殿内对紫云道:“快请夫人梳妆,皇上都进殿了。”
紫云无奈地朝里面努了努嘴。李妍不但躺下了,而且还用被子蒙了脸。
李广利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抓耳挠腮,乱了手脚:“这可如何是好!”
着急中他们听见皇上落轿的声音,接着,包桑喊道:“皇上驾到,请夫人接驾!”
李延年和李广利随着包桑的声音跪倒了:“臣李延年、臣李广利迎接圣驾。”
刘彻并不在意他们的恭谨,问道:“夫人呢?”
两人相互看了看,双双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紫云主动上前答道:“启奏皇上,夫人玉体欠安,还请皇上到前厅用茶,待奴婢禀明夫人,前来迎驾。”
刘彻“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遂对众人道:“你等先退下,朕要探视夫人病症。”
紫云见状,忙上前轻声说道:“夫人!皇上探望夫人来了。”
李妍没有回应,紫云又唤道:“夫人,夫人……”
如此接连呼唤几次,李妍始终没有露面,却从被里传出微弱的声音:“臣妾久病在床,形容毁坏,无颜见皇上。臣妾惟愿皇上照顾好髆儿和兄弟。”
这声音让刘彻心头一酸,手抚着夫人的被角道:“朕知道,夫人久病,身上倦怠,不起来就不起来吧,夫人要托付髆儿和兄弟,那也该让朕看看你,当面托付,岂不善哉?”
李妍在被里道:“礼曰: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妾身实不敢蓬头垢面以见皇上,请皇上回去吧!”
隔着锦被,紫云也能感觉到李妍的痛彻心肺,不过这有什么呢?皇上既然宠爱夫人,还会计较她的病态么?
果然,刘彻又俯下身体,对着锦被里的夫人道:“夫人这又是为何呢?夫人不妨见一见朕,朕不仅加赐千金,还要封夫人兄弟官职。”
“唉!封不封官职,全在皇上,不一定要见臣妾。”
“不!朕今天就要看看夫人。”刘彻说着,上前拉开被角,可还没有等他看清李妍的面容,夫人就把头转向另一边,只是嘤嘤地涕泣,不再说话。
映入刘彻眼帘的是什么呢?
是没有梳理,已经不见当年风采的头发。
可他的性格固执而又倔强,越被拒绝,他越是要看。
可他没有想到,外表娇花弱柳的李妍竟然比他还固执,她始终只给刘彻一个背影。
让他吃惊的是,伴随着夫人的哭泣,她脖颈间的青筋清晰可见,当初的丰柔早已荡然无存。
刘彻轻轻呼唤道:“夫人只要转过脸来让朕看一眼,朕也好命太医为夫人治病啊?”
李妍没有回答,泪珠儿顺着脸颊直流。
刘彻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对李妍的哭声也由刚来时心痛转为不悦:“朕自远方归来看你,你使使小性子也就罢了,可没有休止,恐怕就太不知趣了吧!朕就是再宠爱你,也不能不要面子吧?”
刘彻愤然起身,对着殿外喊道:“包桑!起驾回宫!”
随着黄门的喊声,李延年和李广利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