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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说着话,就见台下有一人正向台上张望,郝贤一眼就认出那是霍光,他正牵着霍嬗。
刘彻一见面就责备霍光道:“嬗儿年龄尚小,北国风寒,你怎么让他在日暮时外出呢?”
“是嬗儿闹着要见皇上的,说不见皇上就不吃饭。”
刘彻一听心就软了,他看着外孙,眼里就满是慈爱。
“唉!你怎么不听话呢?”说着,他就抱起霍嬗上了车驾,“好!你就随朕回去,今夜就和朕一起睡。”
这个细小的动作,让児宽很是感动,他不敢怠慢,忙上了自己的车驾,一干人向北河城中去了。
夜里,霍嬗与刘彻睡在皇榻。虽是貂裘裹身,可霍嬗还是眼泪汪汪,向刘彻要娘亲。
刘彻十分感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孩子一出世,就被皇后和母亲宠着,哪里像他的父亲呢?
刘彻向霍嬗身边偎了偎道:“你听过你父亲的事吗?”
霍嬗摇了摇头,却不像刚才那样可怜兮兮了,他好奇地问道:“臣的父亲是什么样子呢?”
“好!朕就讲给你听。”刘彻搂着霍嬗,伴着塞外的夜风,整个人就沉浸在对霍去病的追念中了。
一个个风雨搏击的故事,使霍嬗心中对父亲很模糊、很遥远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臣长大了也要像父亲一样带兵打仗。”霍嬗带着一份满足进入了梦乡。
一连二十多天,刘彻都是过着规律的生活:清早出门巡视,正午回来用膳,稍事休息后,就批阅从长安带来的奏章;休息间隙,就看着包桑与霍嬗嬉戏。
一天,公孙贺飞马来报,说匈奴的单于庭又悄悄地向北迁徙了。
“迁往何处了?”刘彻的脸色严肃地问道。
来报信的校尉回道:“据细作报告,迁往北海以北很遥远的地方去了。”
“哦!”刘彻看着案头的地图,手指顺着北海北移,频频点头道,“这个乌维太胆小了!传旨,明日起驾,沿来路返回甘泉宫。”
乌维单于登基已四年了。
与当年军臣单于登基是何等地不同,那兵强马壮的骑兵早已没了踪迹,匈奴人再也没有力量回到漠南辽阔的草原,南下对乌维来说不过是依稀无望的残梦。
单于庭关于收复失地的议论不知进行了多少次,可只要一说到出兵,无论是左右屠耆王还是左右骨都侯,或低头不语,或将汉人说得不可战胜,或顾左右而言他,那为难和畏惧都写在脸上了。
可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乌维来说,他怎么会忘记漠北之役给匈奴人带来的耻辱呢?卫青和霍去病率领的大军长驱直入,像驱赶羊群一样地打到北海,他的父亲伊稚斜带着他和不足百人的卫队逃到北海以北的大漠深处。半个月后,当他们憔悴不堪地回到单于庭时,右谷蠡王竟然自命单于,意图取代父亲。
这样的国家还有希望么?
虽然父亲在部族的拥戴下重新掌握了国柄。但连年的风刀霜剑,对背叛的愤懑和痛心,使得当年不可一世的他身染疾疴,怀着无法割舍的情感而去了。
乌维至今仍然对父亲弥留之际的遗言记忆犹新——“记住……回到漠南去,那里是我们的故乡。”
可四年以来,他只在梦中才能回到童年时玩耍的大漠和草原。
河西之战的梦魇一直折磨着他,也折磨着娜仁托娅。多少次看见遬濮王子血淋淋地走进梦境,说着战争的惨烈;多少次风雪交加的深夜,从远方传来遬濮王悲怆的呐喊:“太子!快走!”
醒来后,娜仁托娅偎依在他的怀里,泪水湿了他的胸膛。
“是霍去病杀了父王,杀了王兄。”娜仁托娅抬起头望着乌维,“这仇何时才能报呢?”
“唉!”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阏氏的问话,未来在他的心中,是遥远和渺茫的。
其实,现在想来,他觉得八年前是有一次收复失地的机会的。当长安来的细作告诉他霍去病去世的消息后,他顿时觉得大汉倒了一根擎天柱。他立即召集各个部落的王爷、将军,商议南进,可竟然没人敢统兵出战。
几年前,将领们都将赵信北迁的主张视作卖国,可现在,当老迈的自次王再度提出继续北迁的时候,大家竟以为这是匈奴生存的惟一途径。
岁月流逝而乡思不绝。多少个夜晚,乌维一人走出穹庐,南望天空,不觉潸然泪下,从心底唱出酸涩的歌:
远方的青草啊!你可记得
匈奴人走过你身旁的脚步声
老去的牛羊哦!你可记得
余吾河清流潺潺,给了你丰美的乳汁
故乡啊!你在我的梦里
依旧美丽如初
何时才能催动战马
回到你的怀抱
如果我有一天永远离开了你
请在白云里聆听我的歌声
这是十月初祭祀大典过后不久的一天,思乡的情绪如波涛一样地扑打着乌维的胸膛,使他再也不愿意待在穹庐里靠闷酒打发时光了。
当太阳从北海的水面上冉冉升起时,他在女奴的伺候下披上了久违的甲胄,携着阏氏、八岁的儿子乌师卢和卫队出发了。
塞外的风吹动着他的长发,绚烂的太阳光衬托出马刀的冰冷和锋利,胯下的战马发出“啾啾”的嘶鸣,让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刀光剑影的战场,他已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队伍沿着北海西岸南下数十里,就到了昆丁匈奴部落的领地。
冬日的草原脱去了绿色,裸露在苍穹之下,没有嫩草的季节里,牛羊都入了圈,草原益发显出它的空旷和寂寥来。乌维并没有打猎的兴趣,他是为了寻找过去岁月的那种感觉。
往南走千里就是狼居胥山了,可那里却不属于匈奴人了。
“唉!匈奴人驰骋大漠南北的日子永远的消逝了。”
在他的记忆中,祖先开拓疆土的故事常让他觉得作为匈奴人十分骄傲和自豪。那时候,匈奴在发给汉朝的国书上常常这样写着:“天所立大匈奴单于敬问汉朝皇帝无恙。”而汉朝却只写着“汉朝皇帝敬问大单于无恙。”可眼下……
阏氏深知单于的心事,她催动坐骑,与乌维并肩而行。她温柔地安慰道:“来日方长,单于也不必太伤感。”
“唉!”乌维从卫队千夫长手中接过皮囊,喝了一口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寡人愧对祖先啊!”
乌维俯身抓了一把沙子,撒向风中,他希望这风带去他对故乡的思念。这情景让阏氏有些受不了,她凄婉地望着单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乌师卢眼里,他无法理解父亲的心情,也读不懂母亲眼里的惆怅,可在乌维看来,儿子应该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了。他扬起马鞭,指着远方的草原道:“孩子!记住,在南边的狼居胥山下,那是我们的故乡!”
乌师卢眨着眼睛问道:“那我们怎么不回故乡去呢?”
“因为那里被汉人占了,我们回不去了。”
“孩儿长大以后,一定要杀了汉人,回故乡去。”
乌维抚摸着儿子的头,摇了摇头。
太阳神给他的儿子一个聪明的头脑,却没有给他草原之鹰的身体。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乌维回头看去,是右屠耆王句犁湖率领马队追来了。乌维对句犁湖怀着深深的感激,当初他们归来时,是他支持父亲重新掌握了权柄。而父亲驾崩后,又是他第一个扶持自己承继了单于的大位。
乌维常想,要是没有右屠耆王和自次王,他也许就会在王位的纷争中流落异邦,葬身大漠了。
卫队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两人牵着马沿着湖岸漫步。
乌维问道:“近来汉朝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么?”
句犁湖回道:“汉朝发来了诏书。”
“何时到的?寡人为何不知道?”
“今天刚到。臣赶到单于庭,听说您已出来狩猎,因此追至此处。”
“那个刘彻都说些什么?”
句犁湖唤过译令,他从怀中拿出一卷绢帛,念道:
“皇帝诏曰:南越、东瓯咸伏其辜,西蛮、北夷颇未辑睦。朕将巡边垂,择兵振旅,躬秉武节,置十二部将军,亲帅师焉。……”
“罢了!”译令正念着,却被乌维厉声打断了,他脸色铁青道,“这是什么?如此狂言,无异对匈奴宣战!汉使呢?”
“现正在驿馆等候单于。”
“回去!寡人倒要看看,这汉使究竟是什么样子!你速去传自次王到单于庭议事。”乌维对句犁湖说完,一干人就打马北去了。
身后传来悲凉的歌声:
亡我祁连山
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
使我妇女无颜色
这歌声,让愧疚、愤懑、仇恨交织的情感一路上折磨着乌维的心,复仇的火焰迅速吞噬了往日苍凉悲郁的心绪,化为马鞭的节奏,抽打着坐骑。
那马似乎也懂得了主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