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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先后失去丈夫的女人这时都感觉到刚才的话有些过分。
“都是妹妹不好,一时冲动,请姐姐宽恕。”阳石公主先道歉道。
“妹妹……”
史良娣总在这时捡舒心的话把大家的心往一块儿捏:“两位姐姐如此甚好!人生苦短,虽然珍肴美味终日满腹,但不如日日愉悦相伴啊!”
说着话,水衡都尉进来禀奏道:“酒菜已经备好,请太子和公主用膳。”
“请太傅、詹事一同用膳吧!”
菜肴很丰盛,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上林苑产的肉类、菜蔬。中间还放着一盆蒸豚,右首一盆烤鹿肉,左首一盆黄口——用上林苑蓄养的雏鸟烹制而成,另外席间还不断轮番更换,酒也是苑中酿造的酹酒。
随着鼎锅的升温,酒香满庭,驱走了初冬的寒意。水衡都尉格外殷勤,不断地敬酒劝饮。酒过三巡,太子的脸渐渐地潮红了。
这不是因为酒的熏蒸,而是因为史良娣那句劝慰众人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徘徊。此次出来狩猎,他何尝不是为了排忧解闷呢?
论年龄,他已经长大了,可在父皇的眼中,他仍是一个孩子。
去年平定南越叛乱,他多希望能初试锋芒,为日后执掌国柄赢得一些经验,父皇拒绝了他的请求。结果一仗下来,仅封侯拜将者就达数十人。
他也是有了儿子的人,他不知道如此下去,将来坐在皇位上如何对儿子述说自己的过去。
不知是老了,还是不识时务,卜式这时举起酒杯道:“皇上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一举平定两越,至此南方尽归大汉。请太子和公主举杯,为皇上、为大汉祝福!”
杯虽然举起来了,可在刘据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不还要在博望苑中读书么?
这杯酒成了他和太傅之间的隔膜,他有话都不愿意说了。
史良娣在一旁看得泪水盈盈,筷子就再也伸不到佳肴里去了。只有她知道太子心里的痛苦,忙对坐在对面的詹事侯勇道:“太子不胜酒力,还请先生扶他下去歇息。”
可刘据挡开了侯勇:“你何其多事?本宫未醉。上酒!本宫今日要与太傅一醉方休。”
侯勇为难地看着史良娣,见她坚决地点了点头,才带了两名卫士搀扶着太子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宫没有醉!本宫还要喝!”
卜式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敬酒错在哪里?
当晚,太子一干人就在葡萄宫中歇息。太子和史良娣住在主殿,刘嫣和阳石公主住在偏殿,卜式则单独住在苑中专为大臣设置的驿馆内。
晚膳以后,刘嫣意外地来到了阳石公主的住处——一场郁闷的酒宴,一下子冲开了横亘在她们心灵深处的那堵墙。
一切都是从细节开始的——刘嫣抱起霍嬗,光滑的脸颊亲了亲孩子的额头道:“多聪明的孩子啊!大司马若是知晓,该是何等高兴!”
阳石公主两眼充满了泪花,委屈地说道:“为什么上苍对我们姐妹如此不公呢?姐姐没有守住曹襄,连那个栾大也没了。真是上苍不公啊!”
刘嫣道:“在外人看来,皇家的儿女锦衣玉食,从来没有忧愁,可有谁知道我们的苦楚呢?”
阳石公主忿忿道:“可儿女在父皇的眼中,都成了棋子,他要打仗,就把女儿嫁给将军;他要寻长生不老药,就把女儿嫁给方士,到头来,大家一个个都做了寡居的人。”
开始的时候,刘嫣还能平心静气地聆听,到后来,终于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霍嬗睁着两只充满稚气的大眼睛问:“母亲!你们怎么哭了呢?”
阳石公主接过霍嬗,紧紧搂在怀里,泣道:“嬗儿!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刘嫣擦了擦泪花说道:“有时候还真不如百姓家的女儿好呢!”
说到弟弟刘据,两人都感到他活得很不舒畅,也都感到了母后失宠后给太子带来的不利。
刘嫣道:“听说父皇对刘髆很亲呢!”
“可不是么?重阳节那天,父皇登高,那么多儿子,就带着他。”阳石公主附和道。
“父皇该不会想另立太子吧?”
“不会吧!他母亲病恹恹的,哪里是做皇后的样子呢?”
“可据妹妹所知,父皇近来对太子可很不满呢!”
刘嫣沉默了,她想着妹妹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父皇坚决不让太子做监军,不就是对他不放心么?
阳石公主道:“别人可以不关心太子,可你我不能不关心他。”
霍嬗这时候已经睡着了,阳石公主唤来乳母,灯光下,霍嬗的泪珠儿还在腮边挂着,公主就忍不住心疼。
“是啊!保护太子,保护母后,也就是保护我们自己。”刘嫣点了点头道。
夜已经深了,她站起来准备离去:“小不忍则乱大谋。父皇现今身体健旺,我们还要告诉太子,凡事以忍为上。”
送走姐姐,阳石公主回到殿内,偌大的宫殿空荡荡只剩她一人,她对霍去病的思念又爬上心头。
“表兄,我们的嬗儿都七岁了,可你到哪儿去了呢?”阳石公主想着,想着,泪水又顺着腮边流下来。但她没有去擦,自霍去病去后,她就喜欢上了这咸涩的味道。
刘据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下来了。他头疼得厉害,史良娣忙用热水为太子敷了头,又端来醒酒汤喝了,太子顿时清爽了许多。待宫娥退下之后,太子很歉疚地对史良娣道:“本宫心情郁闷,有些失态,请夫人见谅。”
史良娣眼睛有些湿润,可还是莞尔一笑道:“是臣妾考虑不周,让太子喝多了。”
“进儿呢?”
“已经睡了。不过太傅在隔壁正等着太子接见呢!”史良娣道。
“他来干什么?”
“看样子有话要说。”
“那好吧。”刘据说着就坐了起来。史良娣就要传宫娥来为太子梳洗,却被他拦住了,“这是在郊外,随意一些。不过既是太傅来见,夫人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史良娣唤了宫娥,提着灯火,就出门去了。
卜式轻轻推开大门,隔着几步远,就向太子跪下道:“都是臣糊涂,让殿下多饮了酒,臣罪该万死。”
“是本宫心情高兴,多喝了几杯,不关太傅之事,平身吧!”
刘据示意卜式在对面坐下。两人坐了一会儿,卜式先打破沉默道:“臣与太子相处数月,因才疏学浅,讲书不免有疏漏之处,请太子恕罪。”
刘据双眼望着卜式道:“太傅的书讲得很好,本宫每每聆听,都受益匪浅。”
这显然是应付之类的话,卜式听得出来。如果自己不能坦诚直言,那他与太子的隔膜就很难消除。
“臣本儒生,手无缚鸡之力。殿下狩猎,邀臣同来,臣不胜感激。所以臣有些话想对殿下说。”
刘据看着卜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卜式问道:“不知殿下对庄青翟与赵周两案如何看待?”
太傅突然问到这个问题,让刘据有些惊讶,他睁大眼睛看着卜式,似乎想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卜式并没有期待从刘据那里获得回答,他直接陈说了自己的看法:“短短几年间,先后有两任丞相被投入监狱,自杀的自杀,弃市的弃市。殿下是否觉得朝廷丞相更换过于频繁,对朝事不利呢?而郡国对皇上推行盐铁官营,多感不便,臣在御史大夫任上曾就此事向皇上建言,可不久皇上便免了臣的职务,臣就这样到了殿下身边。”
“哦!”刘据沉吟一声。
“皇上早年独尊儒术,朝野欣然,可近年来多信方士之言,才有栾大一案。去年,皇上又生出封禅泰山的想法,邀儒生们廷议。臣谏言皇上,如此一来,恐违礼制。然皇上终罢儒生之议,定在明年出巡……我朝不是尊崇儒术么?为何儒生的话皇上听不进去呢?”
刘据仍然没有回应卜式的话,但他却对以上诸多事情有强烈的同感。他是太子,说话时不得不有所斟酌。
“本宫记得庄太傅曾说过,惟淡泊而可益寿,父皇也应该深谙此理的。”
有些话,他只能在内心共鸣。从十六岁开始,他对父皇频繁更换大臣就有忧虑。不过那种遇知音的感觉在这个冬夜让他许久以来寂寞的心获得了温暖,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和淡然。
“太傅所言,本宫会考虑的,只是这样的话,不可再传到外边了。”
但在兴头上的卜式,又提起了平定南越的旧事:“南越国灭,西南尽归大汉,固然是我朝盛事。但令臣不解的是,皇上为何要拒绝殿下担任监军的请求呢?”
这话直戳刘据的内心痛处,他眉毛微微地蹙了一下道:“夜深了,本宫也有些累了,太傅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卜式告辞了,他走出殿门,迎面吹来一阵风,他打了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