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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廷对我大匈奴使者如此轻慢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进兵长安,饮马渭水。”有人高声喊道。
穹庐里沸腾了。
有人高呼,要用汉人的脑袋做酒碗,有人要用汉人的心做下酒菜肴。
赵信没有出声,就在靠门的角落坐了。
但还是被伊稚斜发现了。他伸了伸胳臂,平息了诸王和将军们的聒噪,高声喊道:
“自次王为什么沉默不语呢?诸位王爷,听听自次王怎么说吧!他是从长安归来的,他一定清楚汉军的底细。”
“好!好!”狂热的呼喊声再次在议事厅上空回荡。
谁也没有注意到,耶律孤涂鄙夷的目光,但赵信觉察到了。他暗暗埋怨单于,在这样的场合让他说话,为什么要提到长安呢?这与打他的脸有什么两样?
他从地毡上站起来,来到地图前,声音显得很沉闷:
“各位王爷,各位大臣请看。”
跟随着赵信的手指,匈奴王爷和大臣们惊异地发现,短短几年间,匈奴人不仅失去了河南大片的土地,而且也退出了漠南,从而使西到涿邪山,东到诺水,南到鞮汗山的辽阔草原和大漠暴露在汉军面前。
“目前汉军关注的重点还在上谷、渔阳和右北平一端。只要两位王爷守好那里,汉军就不可能在我西线取得突破。”
耶律孤涂轻蔑地扫视了一下赵信道:“都是自次王建议退守漠北,才致今日之患。我军何不从漠北、河西出兵,与汉军决战,收复失地呢?”
耶律雅汗立即响应。
伊稚斜把目光转向浑邪王和休屠王,问道:“二位王爷怎么看?”
“这?还是浑邪王先说吧!”休屠王看了看浑邪王道。
浑邪王喝一口马奶酒,为的是给自己要说的话找一个缓冲的空间。
他原本是奔着祭天盛典而来的,平心而论,他压根儿就不愿意与汉朝兵戎相见,他不愿看到经过他励精图治,才赢得的平安祥和的领地,因此而遭遇汉军铁蹄的践踏。
伊稚斜就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王爷有何高见,快说吧!”
浑邪王咽下一块羊肉,就开口了:
“单于明白,今日汉匈局势,早已不是头曼和冒顿单于的年月了。汉军自建元元年以来,研习我军战法,掠我马匹,战力远非昔日可比,所以本王以为打下去对我大匈奴不利,不如议和。”
“呵呵!王爷是喝醉酒了吧!”浑邪王的话引来耶律孤涂讥讽的笑声,“这是喝奶茶那样轻巧么?如今的汉朝,已经成为鲸吞天下的老虎,你说议和,人家就会议和么?单于,臣只有一个字,打!”
耶律孤涂双目充血,被穹庐的热气蒸腾出狼的凶光,他说到激动处,拔出腰刀,划开腕上的皮肤,鲜血滴进银碗,大声吼道:“灭不了汉朝,绝不生还!”
这一举动首先在左贤王那里获得了响应,闪着寒光的刀刃划过胸前,一绺长发落地,左贤王狠狠地踩了踩脚下的头发道:“谁敢再说言和,本王就让他和这头发一样。”
休屠王站起来,对单于道:“汉军敢踏进本王领地,让他有来无回。”说着话,就把手中的羊腿骨摔在地上。
于是主战派纷纷效法耶律孤涂,歃血为誓,一时间扑鼻的血腥伴着疯狂的喊叫弥漫了单于庭。
右贤王和浑邪王茫然地望着伊稚斜,他们很希望单于能够就关系匈奴人生死存亡的大计做出英明的决策。
伊稚斜的思绪被战和的争论推着,一直在高速地旋转。
此刻,主战的力量占据了主导地位,他担心如果违逆他们的意愿,将会引起内乱。
他暗地向赵信问道:“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怎么办?”
“眼下不是与汉军决战的时候,依臣之见,我军不妨先进入上谷、渔阳一带,试探汉军的动向,然后诱敌深入,在漠北聚而歼之。”
“好!自次王如此说,寡人心中有底了。”
伊雅斜单于站了起来,用他洪亮的嗓音平息了穹庐里的嘈杂:“寡人决计,诱敌于漠北,聚而歼之。请自次王宣布寡人的命令。”
“各位大人。”赵信只说了一句,他的目光就忽然呆滞了。
他看见,他心爱的妻子可西萨仁的身影出现在穹庐门口。
可西萨仁晶亮的眼里闪着泪花,手里捧着两只小小的羊皮袋,一步一步地走进单于议事厅,走到伊稚斜面前,哽咽地问道:“单于还记得这两个人么?”
“妹妹,你这是……”
可西萨仁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穹庐的地毡上:“单于可曾记得,就是这两个女人,把她们的一生都献给了汉匈的睦邻大业。”
“你说她们是隆虑和紫燕?”伊稚斜睁大了眼睛。
“是的!是她们!”可西萨仁顿了顿,“当年王兄在世时,每逢大战之际,阏氏总是用殷殷劝告,给匈奴人带来平静和祥和。”
“你是怎么找到她们的尸骨的?”
可西萨仁哀怨的泪眼看了看伊稚斜道:“王兄为了单于的宝座,可以将于单赶到中原,也可以逼迫隆虑阏氏自刎,但是匈奴的百姓没有忘记她们。就在王兄追击于单的那天夜里,我们栾鞮氏部族的几位老人,趁着夜色将阏氏的尸骨搬到姑衍山深处火化,将她们的骨灰藏了起来,有一天,我打猎到了那里,才带她们回到漠北。”
“你也太大胆了吧?竟敢背着寡人收拾汉人的尸骨!”
可西萨仁反驳道:“她已经不是汉人了,她是匈奴国的阏氏,是我的王嫂。”
“那又怎么样呢?她们让于单投降汉朝,就是大匈奴的敌人!”
“单于这样说,不感到羞愧么?那些总是想把匈奴人推向战争的人才是匈奴真正的敌人。”
可男人们躁动的火气很快将公主的声音蒸成水汽。
伊稚斜愤怒道:“栾鞮氏怎么生了你这只绵羊,寡人已经决定要打这一仗,你出去。”
“王兄!你能不能冷静些?”
伊稚斜不再理会可西萨仁,对赵信道:“送她回去。”
赵信拉着可西萨仁离开单于庭:“这些人都疯了,你还理他们干什么?”
可西萨仁仰面朝天,凄然地呼唤道:“神圣的太阳神啊!请您拯救这些狂热的灵魂吧,熄灭他们胸中的欲火,复苏他们的良知和人性吧!让阏氏的在天之灵安息……”
用仇恨点燃的狼烟,伴随着匈奴大军卷起的风尘,终于在十月下旬,飘到上谷郡府沮阳上空。
前方急报飞来的时候,上谷太守郝贤正与长史在府上发愁。
每年这个时候,朝廷都要求各郡上报一年的租赋、刑狱等情况,朝廷根据计簿对太守进行考核,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各地所上计书,最后集中到丞相府,由计相把这些计簿存档保管。
春风秋雨又一年,可上谷军民这一年真不容易。漠南之战后,虽说伊稚斜接受赵信的谏言,将主力撤往漠北,可事实上,为了引诱汉军深入,骚扰从来就没有中断过。小者数千人,大者上万人,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特别是居住在长城脚下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
在大汉戍边的太守中,像郝贤这样,几次随卫青出征、以战功而封侯的一郡之长屈指可数。他从来不惧怕战争,也不怕上报刑狱等情况。上谷百姓身兼耕战,很少有人触犯刑律。惟有租赋,最让他头疼。完不成朝廷的额数,就要受到处罚。
“大人说怎么办呢?”长史翻阅完计簿,眉头就皱在了一起,“又是入不敷出啊。”
“差多少?”
“将近四成。”
“是啊!百姓为了躲避战乱,哪有时间种地呢?”郝贤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开始凋落的树叶,一脸的惆怅。
“本官这个太守当的……唉,哪里抵得上京畿的一个县令呢?想起来真是愧对朝廷,愧对皇上啊!”
长史道:“大人总得对朝廷有个交代啊!”
郝贤点了点头。他很感谢长史,跟了他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怨言。
“年年难为你,本官内心总觉不安。”
“大人何出此言,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大人这样说就见外了。”
郝贤还能怎样呢?面对这样的挚友,他不再犹豫,问道:“匈奴今年有两次入侵吧?”
“三月一次,五月一次,虽说规模不大,边塞百姓已不堪其扰了。”
郝贤掰着指头计算,这两次都在万人以上。我军为御敌,征集本郡的男丁一万人,以补充兵员损失,使得现有军伍扩充了四屯,凡因戍边而无力耕作的丁户,免征赋税一年。这些男丁戍边的花费,置办兵器,训练的费用,这些加在一起,足以弥补赋税的亏空了。
长史有些担心道:“朝廷还要核计的。倘若发觉虚报,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郝贤叹了口气道:“如不这样,又有何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