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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一点行贿的味道,先生!”波尔祖科夫紧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唉,就算我是自由主义者这样的人我也见过不少!
如果说你们今后会有机会去外省当差,那就请你们千万不要……在自己的家门口伸手……免得被烫伤了……因为有个文学家说过:就是祖国的炊烟,我们也觉得愉快和香甜!
①——我们的祖国啊,是我们的母亲,先生们,是生我养我的亲娘!我们都是她的儿子,是靠吃她的乳汁长大的!……”
①这是俄国文学家格里鲍耶多夫的爱国主义名句,见之于他的代表作《智慧的痛苦》全场马上响起一片笑声。
“不过,信不信由你们,先生们,我可从来没有收受过贿赂。”他说完以后,将信将疑地把全场扫视了一遍。
一场经久不息的哄堂大笑。像一阵排炮的轰鸣,把波尔祖科夫说话的声音,完全淹没了。
“对,的确是这样的,先生们!……”
他马上把话头停住,继续环视大家,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也许——谁知道呢?——也许他此刻突然想起,他比这一伙老实人中的大多数都老实呢……所以,直到大家的笑声结束,他脸庞上的严肃表情还没有消失。
“是这样的,”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以后,波尔祖科夫开始说道:“虽然我从来没有收受过贿赂,但这一次我却是有罪的:我从一名贪官手里……接过贿赂……把它塞进了口袋里……也就是说,我当时手中掌握着一些文件,如果我把这些文件交给某一个人,那么,菲多谢·尼古拉依奇就要倒大霉。”
“这么说来,他就是这样把那些文件收买了?”
“是收买下来了。先生!”
“给了您很多钱吧?”
“给我的钱嘛,就是眼下一个人出卖自己的良心所得的那么多……如果有人愿意给的话。不过,当我把钱塞进口袋里的时候,我的脑袋上好像浇了一瓢开水,非常难忍。我确实不知道我是怎么搞的,老是那么一副模样,先生们,你们看到了吧。我当时半死半活的,上下两片嘴唇,不停地翕动,腿脚瑟瑟发抖。是的,我有错,我有罪,我感到羞愧万分,无地自容。我简直罪该万死!我打算向菲多谢·尼古拉依奇请求宽恕……”
“怎么样,他宽恕您了吗?”
“我还没去请求呢,先生!……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其实当时是应该这么做的。因为我有一颗火热的心。我看到他直勾勾地望着我的眼睛,于是便说道:“您是连上帝也不怕的了,奥西普·米哈依雷奇!”
“你们看,我该怎么办呢?出于礼貌我只好两手一摊,把脑袋扭到一边去。我说,‘我到底为什么要害怕上帝呢!菲多谢·尼古拉依奇?’……其实我这么说,也是出于礼貌……我自己简直恨不得钻进地里去呢。
“‘很久以来你就是我们家的朋友,甚至可以说,你已经成了我们家的儿子。——谁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呢,奥西普·米哈依雷奇!可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想起来要告密,而且是现在就打算去告密!……你这样做,叫我今后还要不要相信人呢,奥西普·米哈依雷奇?’“先生们,你们看吧,他就是这样对我发表了一大通训诫的话!他还说:‘不,请您告诉我,今后我还要不要相信人,奥西普·米哈依雷奇?’我心想,您相信不相信人与我何干!
您知道,我当时喉咙怪痒痒的,声音也发起抖来了,而且已经预感到我的坏脾气马上就要发作,于是我赶紧抓起帽子就走……
“‘您到哪里去呀,奥西普·米哈依雷奇?难道在节日前夕……难道您现在还在记我的仇,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您?……’“我急得连连直叫:‘菲多谢·尼古拉依奇,菲多谢·尼古拉依奇!’“唔,这就是说,我被他的话软化了,就像白砂糖遇到了水,一下子就融化了,先生们!这还不算呢!连装在口袋里的那一大包钞票也好像在大声喊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该死的强盗!’——而且那包钞票好像竟有五普特①那么重……(要是真有五普特重那就太好了!……)
“‘我发现,’菲多谢·尼古拉依奇说道,‘我发现您在后悔……您知道,明天就是……’“‘就是埃及玛丽亚节(即愚人节),先生……’“‘好啦,不要难过,’菲多谢·尼古拉依奇说道,‘够啦,犯了错误,悔改了就好嘛!我们走吧!也许,’菲多谢·尼古拉依奇继续说道,‘也许我还能把你拉回到真正的道路上来……也许我那些不大起眼的家神(我清清楚楚记得那个强盗正是用的‘家神’这个词)会把您的那颗已经变得僵硬了的(我不想使用“铁石的’这个字眼)、深深地误入迷途的心温暖过来……’“他随即拉起我的手,先生们,把我带到他的家人那里。
我觉得背部透过一股冷气,于是浑身瑟瑟发抖!我当时心想,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呢?……你们需要知道的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反正后来出现了一个非常微妙的情况!
“莫非是波尔祖科夫太太来了吗?”
“正是玛丽亚·菲多谢耶夫娜,先生!不过,你们知道,她命中注定不能成为你们所说的波尔祖科夫太太。她没有得①俄国计量单位。一普特等于.公斤。
到这份荣誉的福气!你们看,菲多谢·尼古拉依奇说他们家几乎把我当儿子对待,这话倒是不假。半年以前,一个名叫米哈依洛·马克西梅奇·德维加依洛夫的退职士官生当时还没死,那情况确实如此。不过后来,他听从了上帝的召唤,上西天去了。据说他留下过一份什么遗嘱,可找来找去,哪儿也没有。后来查明,他根本就没有立下什么遗嘱……
“‘嘿!!!’”
“唔,这事嘛,也没有什么关系。真没办法,先生们,我说漏了嘴,扯得太远了,请原谅!本来嘛,爱说几句语义双关的俏皮话。固然不好,不过说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更糟糕的是我的前程从此也就完蛋了。因为那位士官生已经退职,他连他的家门都不让我进(他的生活可阔气啦,因为他手长,会捞钱)。如果我说他被他们家当亲儿子对待,也许是不错的。
“‘啊哈!!!’”
“是的,正是这样,先生!于是从此以后,我就经常在菲多谢·尼古拉依奇家里露面。我一再发现问题,但是我都忍着没说。也是活该我倒霉(也许是我走运!),一名马匹采购员突然来到我们这座小城。这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他的工作流动性很强,也很轻松,全是与骑兵有关的。他一来就牢牢地扎在菲多谢·尼古拉依奇身边,就像一尊大炮安放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样!我的坏脾气一发作,就旁敲侧击地说:‘菲多谢·尼古拉依奇,您为什么要欺侮我呢?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已经成了您的儿子。我一直等着您像父亲那样对待我……’他开始对我作出回答,可他那是什么样的回答啊,我的乖乖!好吧,这就是说,他总算开口说话了。他像朗诵一整首长篇叙事诗似的,不顾一切地念下去。你只能乖乖地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叫你听得直咽口水,摊开两手!可是他说的意思,你却怎么也听不明白,无法理解,于是你只好像傻瓜一样,呆呆地站着。他把我的脑子搞得迷迷糊糊的,就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扭来扭去,叫你怎么也捉摸不住。唔,天才,他简直就是天才。他那张嘴真叫人听了胆战心惊!我就吓得魂不附体、坐立不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扯起嗓子唱情歌,又是送糖果、又是说语义双关的俏皮话,还时不时地唉声叹气!我说我痛苦极了,我是为爱情而感到痛苦的。
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悄悄地作解释,表心迹!可我这人真蠢!我竟然没有去找教堂执事打听打听,我已经年近三十……这怎么行呢?我却臆想天开,竟然想要耍花招!不!我的事情进行得很不顺利,周围全是一片对我的嘲笑声,——嗯,我也火起来了,气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于是一走了之,从此不再跨进他的家门。我左思右想,最后决定马上去告密!是的,我是想去干卑鄙的事,我想出卖朋友。老实说吧,告密的材料多的是,而且都是很有份量的材料,拿出去可以卖个大价钱的。这可是一桩大买卖啊!我把这些材料和告密信拿出去,准可以换回一千五百银卢布!”
“‘啊!这可是贿赂呀!”
“对,先生,这正是贿赂,是一名贪赃枉法的官员付给我的!(其实这也算不得是什么罪过,真的算不上!)好啦,现在就让我来继续讲下去吧。如果你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