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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想让和枝活下来,好实现我卑屈的复雠...怎麽可能,那种像三流通俗小说一样的,——想到这里甚至有点生气,嘉七把差点要溢出手掌的药丸,用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和枝也笨拙地一起喝了。
两个人接了吻,靠在一起躺下。
「那,我们再见吧。要是有人没死,要坚强地活下去哦。」
嘉七知道只靠安眠药,是根本死不了的。嘉七偷偷把自己的身体移往悬崖边,解下腰带绑在脖子上,另一端系在一棵看起来好像是桑树的树干上,这样等到睡著,从悬崖滑落下去的同时就会被勒死。从一开始,嘉七就是为了这个,才会故意选择在悬崖上的这个草原。睡著了。嘉七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滑落下去。
寒冷。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月光稀疏地洒落下来。这里是?——嘉七突然想起来。
我还活著。
摸了摸喉咙,腰带还紧紧地绑在上面。腰的地方很冷。自己陷在积水中。嘉七明白了。他没有沿著悬崖垂直地掉下来,身体翻了一圈,掉进了悬崖上的洼地里。涓涓涌出来的泉水积在洼地里,嘉七从背到腰上,都彷佛结冻到骨髓似的冰冷。
我活下来了。我没有死成。这是相当严肃的事实。这样一来,我更不能让和枝死。啊啊,求求你活著,求求你活著。
嘉七四肢酥软,连起身都很困难。用尽了浑身的力量站起来,解开绑在树上的结,把腰带从脖子上松下来,盘腿坐在水滩里左右张望。和枝不见了。
嘉七到处爬著寻找和枝,在悬崖的下面,认出了一个黑色的物体,看起来也有点像一只小狗。慢慢爬下山崖,靠近一看,是和枝。握了握她的脚,是冷的。死了吗?嘉七轻轻把自己的手掌靠在和枝的嘴上,想试试呼吸。没有。笨蛋!你竟然死了。你为什麽这麽任性?一股异样的愤怒。粗鲁地握住手腕寻找脉搏。细细的脉搏传了过来。她还活著。她还活著。把手放在胸前看看,是温的。什麽嘛,这个笨蛋。你还活著。了不起,了不起。她让嘉七看起来,格外地可爱。只不过那个份量而已,不可能会死的。啊,啊。嘉七带著多少的幸福感,在和枝的身旁躺下,接著又失去了意识。
第二次睁开眼睛,和枝在旁边大声地呼呼打著鼾。嘉七听著听著,甚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还真强壮。
「喂,和枝。振作点。你还活著。我们都还活著。」一面苦笑,一面摇著和枝的肩膀。
和枝熟睡的样子,看起来很安详。深夜山里的杉树,默默直立著向上窜升,尖尖的像针一样的树梢上,挂著半弯冷冰冰的月亮。不知道为什麽,泪水涌了出来。嘉七呜咽地抽泣起来。我还只是个小孩子。为什麽一个小孩子却得要过得这麽辛苦?
身旁的和枝,突然大叫起来。
「伯母,好痛哦。我的胸口好痛。」那声音像笛声一般。
嘉七吓了一大跳。叫得这麽大声,万一有刚好路过山麓的人听到了,事情就麻烦了。
「和枝,这里不是旅馆啦。伯母不在这里。」
她不可能听得到。和枝好痛好痛地叫著,身体好像很痛苦地扭来扭去,然後就这样往山坡下滚去。这不太陡的坡,彷佛非要把和枝滚到山麓的街道似的,嘉七也追著和枝,硬是让自己的身体往下滚。和枝被一棵杉树挡住,缠在树干上,尖声叫著。
「伯母,好冷哦。帮我拿被炉来。」
走近一点,看到月光下的和枝,那已经不是人的样子了。头发都散开了,上面还沾了满满一头杉树的枯叶,好像狮子精的头发,又像山姥姥的头发,松乱得惨不忍睹。
我要振作点。至少我自己要振作点。嘉七摇摇晃晃站起来,抱起和枝,努力带著她走回杉林深处的地方。摔倒了,又爬上来,滑倒了,又靠著树根,拨著土,一寸一寸地把和枝的身体拖回森林里。这样可怜兮兮地努力著,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
啊,我已经受够了。这个女人,对我来说实在太沈重了。她是个好人,却也不是我的能力所能负荷得了的。我是个无力的人。我这一生都得要为了她过得这麽辛苦吗?我不要。我受够了。分手吧。我已经用我的力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那个时候,我很清楚地下了决心。
这个女的太糟糕了。不知道节制地依赖著我一个人。别人怎麽说都无所谓。我要离开她。
黎明逐渐走近,天空开始发白了,和枝也渐渐安静下来。晨雾茫茫地弥漫在树丛间。
学著单纯吧,学著单纯吧,男子气概,别取笑这个词汇的单纯性。人类除了单纯质朴,没有其他的生存手段了。
一边帮睡在旁边的和枝把沾在她头发上的杉树的枯叶一片一片细心取下来,
我爱她。我束手无策地爱著她。我所有的苦恼,都是从她身上开始的。可是,已经够了。我已经能够在爱中远离她,已经具备了我不自觉的坚强。为了活下去,连爱都必须牺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这世上的人,大家都是这样活下去的。理所当然地活下去的。想要活下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不是天才,我更不是疯子。
和枝一直睡到接近下午的时候。在这时间当中,嘉七用蹒跚的动作把自己湿掉的衣服脱下来晾乾,又把和枝的木屐找出来,把装药的空盒子埋在土里,用手帕帮和枝把衣服上的泥巴擦掉,其他还做了许多的工夫。
和枝醒来,嘉七把昨晚的事情,讲了许多给她听。
「对不起,爸爸。」和枝低下自己的头。嘉七忍不住笑了。
嘉七已经能走路了,但是和枝还不行。两个人坐著,商量了一下今後的去向。钱还剩下将近十元。嘉七提议两个人一起回东京,但是和枝说她的衣服弄得很脏,实在没办法这样去搭火车。最後两人决定,和枝先搭计程车回谷川温泉,向伯母解释一些自己散步到旁边的温泉场的时候,跌倒弄脏了衣服之类笨拙的谎话,然後就住在旅馆静养,等嘉七回东京拿换洗衣物和钱来接她。嘉七的衣服已经乾了,所以就一个人离开杉树林,出了水上,买了仙贝、焦糖和苹果西打,回到山里来和和枝一起吃。和枝喝了一口西打,又吐出来。
一直待到天黑,和枝终於能够走动了,两人小心翼翼地悄悄走出杉林,和枝搭车到了谷川之後,嘉七便自己搭火车回到了东京。
嘉七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和枝的叔叔,拜托他打理一切。
「那太遗憾了。」
寡言的叔叔,好像是真的很觉得很遗憾。
叔叔把和枝接回来,带她到家里,
「和枝这家伙,好像那旅馆的女儿似的,晚上还把被窝铺在老板和老板娘中间睡得呼呼地。真是个怪人。」嘉七一面说,一面缩著脖子笑著。除此之外就没有再说什麽了。
这个叔父人很好。嘉七明言和和枝分手以後,他也常常毫不避讳地和嘉七喝酒游玩。不过,
「和枝她也真可怜。」
有时候他也会好像突然想起似的这麽说。每一次,听在嘉七耳中,都让嘉七心软,苦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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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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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幻灯
当时,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晚年。
我恋爱了。这是我完全没有过的体验。在那之前我总是只顾著如何向对方展示我的左脸、想表现我的气概,当对方踌躇了有一分钟,我反而突然慌张起来,像一阵风似的逃遁无踪。不过,那段时间里,我陷入的却是一场令我对其他一切都浑浑噩噩,连本以为跟定了我的那明哲保身的处事方寸也把持不住,可以说是场完全不计後果、不知节制的恋爱。「我就是喜欢,没有办法。」这沙哑的低语就是我思想的全部。二十五岁。我的生命现在才开始。活著。彻底地活著。我是认真的。因为喜欢所以没有办法。然而,我又似乎从开始就不讨对方喜欢。正当我逐渐开始亲身理解强迫殉情这个老套的概念的时候,我遭到毫不留情的拒绝,然後就再也没有下文了。对方就这样不知道消失到何处。
朋友们叫我的时候,都用佐野次郎左卫门,或是佐野次郎(さのじろ)1这种古人的名字。
「佐野次郎。——不过,这样也好。多亏了那种来头的名字,你的形象也多少比以前潇洒多了不是吗。虽然被甩了还能潇洒得起来这根本就是在厚脸皮博取同情的证据,——唉,冷静点。」
我忘不了马场的那段话。而且,我记得第一个开始叫我什麽佐野次郎的,就是马场。我和马场是在上野公园里的里认识的。就在清水堂旁边那家并著两张铺了红毛毯的长板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