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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线条的鸭舌帽、浅黄纺绸的裤沿上隐约看得到雨水浸湿的痕迹。他稍稍拎起裤管坐下来,漠然对著窗外的景色。
「街道下著雨55。」他用像女生一样又细又高的声音说完,回头把他浊红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皱起一张脸对我们笑。我跑出房间到楼下去端茶。等我提著茶具和水壶回到房间里,马场和太宰就已经争执起来了。
太宰把两只手背在他的光头後面,「话怎麽说不重要。你真的有要做的意思吗?」
「什麽?」
「杂志啊。你真的想做的话一起做也可以。」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个嘛,——被风吹来的。」
「话说在前面,我不想听到说教、警句、玩笑话,还有你那个轻浮的笑法。」
「那我倒奇怪,你是干什麽把我叫来的?」
「你是只要有人叫就一定来吗?」
「也没错。因为我告诉过自己不这样不行。」
「人类生存的义务。这件事至上。是吧?」
「随你怎麽想。」
「哦,你还挺会说话的嘛。真跩。『啊,很抱歉。我才不要和你当同伴!』如果我这样说出来,你就会马上拿我们当笑柄。真受不了。」
「你我都一样从一开始就是个笑柄啊。既非被人拿著当笑柄,也不是变成谁的笑柄。」
「我在这里(私は在る(。提著自己的大睾丸,『来吧,这个东西看你要怎麽赔我。』你的话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真伤脑筋。」
「也许我这样说有点过份,我觉得你说话实在是牛头不对马嘴。你是不是不太正常?——我总觉得你们恐怕是只知道艺术家的传记,却完全不了解艺术家的工作内容。」
「你这是指责吗?还是你的研究发表?你是想说这是答案吗,然後要我们帮你打分数吗?」
「——是中伤。」
「那我告诉你,那个牛头不对马嘴就是我的特质。这是很罕见的特质呢。」
「牛头不对马嘴的招牌。」
「这就牵涉到怀疑说的破产。啊,饶了我吧。我不喜欢说相声。」
「你好像不知道看著自己亲手栽培出来的作品摆上市场的那种锥心的悲哀。不知道供奉到狐仙之後的那种空虚。你们现在只不过才刚钻进了神社的一座牌坊56而已。」
「啧!又在说教了。——我没有看过你的小说,不过我觉得去掉lyricism57、wit58、humor59、epigram60和pose61这些东西的话,你写出来的一定是一部空无一物的烂小说。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精神,只感觉到世故。感受不到艺术家的气质,只感觉到人类的胃腑。」
「我知道。可是,我必须生存下去。我甚至觉得低声下气地去拜托别人也是艺术家的一种作品。我现在在考虑的是处世这件事。我并不是因为兴趣才写小说的。如果我有足够的身份,只是为了娱乐来写作,那我根本一开始就什麽都不会去写。只要提起笔,我就知道我能写得很好。但是在提笔之前,这有什麽事到如今还挖出来写的价值吗?我会多方著眼,冷静地思考,算了,算了,也没有每件事都特地写出来的必要。最後什麽都不做。」
「既然你抱著这种心情,干嘛还说要和我们一起出杂志?」
「这次你想研究我吗?因为我想生气。什麽理由都可以,我只是想呐喊一下。」
「啊,那我明白。也就是说你想抱著盾牌好改善改善形象。可是,——呀,我连看都不敢看。」
「我很喜欢你。我也还没有拿过自己的盾牌。全都是和别人借来的东西。不管再破烂不堪,还是有个自己专用的盾好。」
。。
晚年 …5
生?
「有啊,」我不禁脱口而出。「仿造品!」
「没错。真有你的,佐野次郎。这是一生一世的哦,太宰先生。有假胡子花样的银色镀金的应该很适合你。唉呀,太宰先生不是已经满不在乎地拿在手上了嘛。只有我们是光溜溜的。」
「别介意我说点奇怪的话,你觉得光溜溜的野草莓和包装好的市场上的草莓哪一边比较有尊严?所谓的登龙门,那是被人一直线送进市场的外表光辉的地狱之门。但是,我知道被包装好的草莓的悲哀。而且最近这一阵子我也开始觉得它们很崇高了。我不会逃走的,你们要做什麽我都会奉陪到底。」他歪著嘴好像笑得很痛苦。「不久你们就会醒悟到,——」
「哦,别提那个。」马场用右手在鼻子前面无力地挥了一下,阻止了太宰的话。「一旦醒悟,我们就活不下去了。喂,佐野次郎。我们作罢吧。没意思。虽然对你是不太好意思,可是我不做了。我不想变成别人果腹的饵食62。但愿太宰能在其他的地方找到可以填填他肚子的油豆腐。太宰先生,海贼club即日解散。取而代之的是,——」马场站起来,大步走到太宰那边,「你这怪物!」
太宰的右脸挨了一记。大声地狠狠挨了一巴掌。太宰一瞬间露出了好像小孩子一样的哭丧面孔,但马上又紧闭上漆黑的双唇,傲然抬起头。我突然觉得,我满喜欢太宰的长相的。佐竹轻轻闭著眼睛假装在睡觉。
雨一直下到夜里。我和马场两个人在本乡一家有点阴暗的黑轮店里喝酒。起初两人都像死了一样默默地喝著,大约有两个小时,马场总算开始说话了。
「佐竹一定事先已经拉拢好太宰了。他们一直到快到宿舍的地方都走在一起。佐竹他就做得出这种事。我知道佐竹一定有私底下和你商量过什麽事对不对?」
「有。」我为马场添了酒,想设法安慰他。
「佐竹想从我这里把你给拉走。没有什麽理由。那家伙有著很不寻常的复仇心。比我还了不起。不,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说不定他根本没什麽,只是一个俗人而已。没错,他那种人应该会被社会认为是很普通的人吧。不过那都无所谓了。不做杂志了心里倒也爽快。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尽情地高枕无忧了!而且,我告诉你,最近我搞不好会被家里断绝关系哦。哪天早上睁开眼睛,我就是个孤苦伶仃的乞丐了。所以其实那杂志我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要做。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所以才会不惜拿出海贼这个手段。当你胸中充满著对海贼的幻想,一样一样地订立著计画的时候你闪动的双眼,只有那才是我生命的意义。我觉得我就是为了看你的那眼神,才会活到今天的。我从你身上学到了真正的爱情,彷佛从前完全不知道爱为何物。你是透明的,纯粹的。而且,——你又是个美少年!我觉得我从你的眼中看见了flexibility63的极致。没错。唯一看过知性之井的井底的,不是我,不是太宰,也不是佐竹,是你!很意外地那竟然是你。——啧!我为什麽这麽多话呢。轻薄。狂躁。真正的爱情是死都不能说出口的,小菊那家伙这样告诉过我。喂,大新闻。一点办法也没有。小菊爱上你了哦。死都不能和佐野次郎先生说,因为我喜欢他喜欢得要死。她一边故意说那些反话一边把整瓶西打都倒在我头上,哈哈地笑得好像发疯一样。对了,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喜欢太宰吗?咦。佐竹吗?是不太可能。没错吧?我——」
「我……」我打算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每一个都讨厌。我只喜欢小菊。我觉得我彷佛在河对岸的那个女孩子之前就已经先认识她了。」
「那也好。」马场小声说著,一面试著露出微笑,突然却用左手盖住脸,开始呜咽起来。他用如同演戏的台词一般优美的韵律,「听我说,我不是在哭哦。我是在装哭。这些是假的眼泪。可恶!大家都尽量这麽说著笑我好了。我会从出生到死的那一刻都不停地演戏。我是幽灵。啊,求你不要忘记我!我是很有天分的。荒城之月的作曲者是谁。有人说泷廉太郎不是我,你们一定要那麽怀疑别人吗。谎话就让它是谎话好了。——不,那不是谎话。正确的事情一定要正确地说清楚。绝对不是谎话。」
我一个人蹒跚地走到外面。雨还在下著。街道下著雨。啊,这不是刚才太宰说过的话吗。对,我好累。原谅我吧。啊!我在学佐竹讲话。啧!啊啊啊,连咋舌的声音好像都和马场愈来愈像。不久,我就陷入了一股荒凉的疑念当中。我到底是谁?这念头让我感到一股栗然。我已经让人偷去了自己的影子64。什麽叫flexibility的极致!我一直线向前跑。牙医。鸟店。甘栗店。面包店。花店。行道树。旧书店。洋房。狂奔中我似乎听到了自己一面念念有词的低语,——跑吧,电车。跑吧,佐野次郎。跑吧,电车。跑吧,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