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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海伦。
“老实对我说,”他说,“你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
弗兰克在椅子里移动了一下,慢悠悠地回答说,“老实对你说,莫里斯,以前我是不大喜欢犹太人的。”
莫里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弗兰克说,“我还不大懂得犹太人是怎么回事。我想,当时我不了解他们。”
他额头上全是汗水。
“这样的事情常有的,”莫里斯说。
可是伙计的自白并没使自己痛快些。
一天下午,才吃中饭不久,莫里斯无意中在镜子里瞧见自己的模样,乱蓬蓬的头发,颈上的毛发长得很密,他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因此他对弗兰克说,他要到街对面去理发。伙计在看《明镜报》的赛马版,听了点点头。莫里斯把围裙挂好,走进店堂,打现金出纳机里去拿点零钱。他从抽屉里拿了几个二毛五分银币,然后查了一下当天的进款,觉得很高兴。他走出杂货铺,跨过电车轨道到理发店去。
椅子空着,他不用等。浑身散发一股橄榄油味的季安诺拉先生,一面给莫里斯理发,一面跟他聊天。莫里斯看到自己那么长的头发要理发师剪,觉得有点窘,但他发觉自己主要是在想他的杂货铺。要是保持目前的情况——虽然敌不上卡普的天堂,至少还能过下去,不象仅仅几个月前那样穷得吓人——他就心满意足了。艾达又在唠唠叨叨,要他把铺子卖掉。现在情况还没彻底好转,他也没有找到自己有把握的去处,卖掉铺子又有什么用?艾尔·马库斯、布赖特巴特以及跟他谈过话的所有司机都还在抱怨买卖差,最好还是不要自招麻烦,就维持现在这样。也许到夏天,等弗兰克走了,他再卖出去,另找个新地方。
掌柜坐在理发椅里养神,一面透过窗子注视着自己的店铺,他坐下来以后至少看到有三个顾客进去。有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拿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纸袋,莫里斯猜想里面至少有六瓶啤酒。还有两个女人出来,其中一人带着沉甸甸的包,另一个提着一只装得满满的篮。合计起来,少说些,就算两个女人每人花了两块钱,他估计已经收进一张可爱的五元钞票,他的理发费赚出来了。理发师一揭掉掌柜身上的白围布,莫里斯就回到杂货铺里。他擦了根火柴,照着现金出纳机,满怀希望地睃着那上面的数字。大出他的意外,他看到只比他离开店铺前看的总数增加了三元零一点。他愣住了。每个袋子都装满了食品,怎么可能只有三元?莫非里面装的都是象麦片之类大盒的商品,加起来值不了几个钱的?他简直没法相信,心里乱得快要病倒了。
在后间里,他挂好大衣,摸索了一阵才把围裙带子系好。
弗兰克脸带笑容从报纸赛马版上抬头望望。“去掉了头上那堆乱草似的头发,你简直象换了个人,莫里斯,你看起来象头才剪过毛的绵羊。”
掌柜的点点头,脸色灰白。
“你怎么搞的,脸色那么苍白?”
“我不太好过。”
“干吗不上楼去打个盹?”
“过一会儿再说。”
他抖抖嗦嗦地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买卖怎么样?”他问,背朝着伙计。
“马马虎虎,”弗兰克说。
“我到理发师那儿去了以后,你接待过几个顾客?”
“两三个。”
莫里斯不敢朝弗兰克的眼睛看,就走进店堂,站在橱窗口,瞪眼望着理发店,心乱如麻,被焦虑折磨着。意大利人在偷现金出纳机里的钱吗?顾客拿着装得满满的袋子出去,出纳机上记在哪儿?难道他把东西赊出去了吗?他们吩咐过他不要放账。那怎么搞的?
进来了一个男人,莫里斯接待他。那人花了四毛一分。莫里斯珰的一声记下这笔买卖,他发现丝毫不差地加在原来的总数上。那就是说,现金出纳机并没坏。这下他简直可以断定弗兰克一直在偷钱。究竟偷了多久了?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呆住了。
弗兰克走进店堂,看到掌柜站在橱窗前发愣。
“没觉得好些?”
“就会过去的。”
“当心你的身体,别再病倒了。”
莫里斯润了润嘴唇,但没答话。一整天他拽着心忙个不停。他没对艾达说什么。他不敢讲。
随后那几天,他留神观察伙计。他打定主意,在弄清真相之前,只好存疑,不能拿他怎样。有时,他坐在后间里桌子边,假装看报,但竖起耳朵细听顾客买的每一样货品。他记下一笔笔的价钱,就在弗兰克包扎商品的时候,很快结算出大约的总数。顾客一走,他就悠悠忽忽地走到现金出纳机边,偷偷看看伙计记下的数字。这个数字总是和他算的非常接近,只有几分钱上下。于是莫里斯说,他要上楼去一会儿,实际上没有去而是站在过道里,躲在后门口。他从木缝里能张见店堂里的情形。他站在那儿,把卖出的货品价格记在心里累计起来,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他若无其事地查看一下出纳机上的收入数,发现就是他估计的总数。他开始对自己的猜疑有点拿不准了。他在理发店里那天,可能把顾客货包里装的东西估摸错了。然而他还是无法相信他们只买了三块钱的东西;也许弗兰克心里明白,以后就小心了。
莫里斯心想,对了,伙计可能一直在偷钱,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更应该怪他自己,不能全怪弗兰克。他是个成年男子,有着男人的需要,而他付给他的工钱,包括可怜巴巴的一点回扣,一股脑儿才六七块钱一个星期。确实,他有房间住,有三顿饭吃,用不到花钱,还有免费香烟抽;可是象这样的年头,一双过得去的皮鞋都要卖八块到十块,六七块钱对任何人来说算个啥?他雇了个工人,付的却是给奴隶的那么一点钱,这就是自己的不是了。何况,弗兰克还干了份外的事情,就拿上星期来说,地窖里的下水管堵塞了,他用一根长铁丝把它搞通,这就省下照理要付给管道工的五元或者甚至十元钱,且不说他这个人留在店里,已经使营业大有好转这桩事吧。
尽管掌柜的买卖毛利很小,一天午后很久,他跟弗兰克正在把才送到的一箱箱货品分开摆的时候,莫里斯对站在叉脚梯子上的伙计说,“弗兰克,我想从现在开始到夏天,把你的工资干脆加到十五块,不另给回扣。我很想多付你一点,可是你知道我们这儿的买卖才多大。”
弗兰克朝下望着掌柜。“为了什么,莫里斯?再要加我工钱,我们这铺子付不起啊。假如我拿十五块,那你就没有利润了。就照现在这样办吧。我挺满意的。”
“年轻小伙子的需要比较大些,钱也花得多些。”
“我没有更多的需要。”
“照我说的办吧。”
“我不要这笔钱,”伙计说,心里有点烦。
“你就拿吧,”掌柜坚持说。
弗兰克摆完货,爬下梯来,说要到萨姆·帕尔那儿去。他走过掌柜身边,目光不朝莫里斯看。
掌柜继续把罐头食品摆到货架上去。加弗兰克工钱的事,他不愿告诉艾达,免得她大惊小怪;他决定把要给伙计的钱从现金出纳机里扣下来,天天扣一点,免得引起注意。他打算趁艾达付他规定的工资之前,到星期六先找个机会偷偷塞给他。
海伦尽管重重疑虑,发觉自己竟爱上了弗兰克。这是一场令人头昏眼花的舞蹈,她真不愿跳。又赶上寒冷的月份,常常下雪,她的日子真不好过,她花了大力气才战胜迟疑不决、害怕铸下大错等等心情。一天晚上,她梦见自己家的房子烧个精光,父母无处投奔,他们站在人行道上,身穿内衣,哭哭啼啼。她醒了过来,拚命想把自己对这个脸上破相的陌生人的由来已久的不信任感驱走,可就是办不到。陌生人变了,变得不陌生了。这是个线索,足以说明她的处境。在她眼里,今天他是潜伏在不开灯的地窖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一个摸不透的人物,明天他在阳光中满脸笑容,仿佛她所了解的他和她所不了解的他融合成一个已经痊愈的、经常被人记起的整体。她认为,如果他有所隐瞒,那也只是他过去的伤痛,他的孤儿生涯以及此后受过的苦。他的眼神变得比较平静和睿智。他的断鼻梁很配他的脸,他的脸又很配他的人。一切配得妥妥帖帖。他文质彬彬,就是在有所期待的时候,不管期待的是什么,总带着她尊重的文雅态度。她认为,是自己使他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