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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郭中姚嚎啕大哭的样子,李高成的心似乎也在随着震颤。最最让他感到震惊和没想到的是,当初自己竟是被他们用金钱给送走的!他的位置竟是用金钱买来的!一个严阵,就毁了这么一大批干部,毁了这么大一个企业,也毁了这么多的工人!
“你的意思,我有今天,还得感谢你一辈子是不是?”李高成一边吃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说,“我实在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要哭,你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好吃好喝,有保镖护着,还有女人陪着,旧社会的地主富农资本家,到你这份上不也就到顶了?你还哭什么哭?以你的实力和能力,能走到这一步天地,能拥有这么大的财富,就是盖上十床棉被也梦不来这等好事,你还有什么可伤心的?还不觉得该知足了?靠着共产党你当了官,如今又靠着钻共产党的空子发了这么大的财,是不是你还觉得有什么不满意?光看看你这座房子,没有百十万的人民币,又有谁住得起这儿?你给我说老实话,你现在银行里存款,到底有几位数字?除了这儿,你外边还有几套房子?”
“李市长,你错了,我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不管咋说,我总还是个人吧。”郭中姚使劲地抹着眼角的泪水,“这套房子我只是暂时住在这儿的,厂里没电没水没暖气的,再说工人们有意见,住在那儿也不安全,所以就临时住在这儿。老实说,公司这几年在外边赚下的钱,基本上都投资到这个住宅区了。当初觉得房地产生意没问题,肯定赚大钱,没想到刚投资进去,房价就跌了下来。几千万压在这儿,一压就是好几年,到现在连三分之一也还没收回来。李市长,我给你说实话,中纺的第三产业,主要就垮在了这里。要不是投资房地产,就是再次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你问我银行存款有几位数字,我到底谋了国家多少钱,我也给你说实话,乌七八糟所有的都算上,也就是个六七十万,银行里这会儿总共不到四十万。这就是我这些年落下的,有一点我可以给你保证,要真的有一天查到我头上来,我已经算过了,也就是开除党籍坐几年牢的事情,判不了死刑死缓,也判不了无期。这个我不怕,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别人都吵吵说我有几百万上千万,天地良心!我还没有贪到那种地步!不瞒你说,我当时曾想过,要是第三产业真的赚了钱,我一定想办法让中纺起死回生。我心里清楚,我可以没有任何东西,但我不能没有中纺。要是中纺一没了,我这个人也就彻底完了。我已经快六十了,就算能攒几个钱,又能咋的?真的,我一时一刻也没忘记过中纺,别看我口头上说让中纺破产是最好的办法,但中纺要是真的破了产,头一个受不了的就是我。”
“说了这么半天,看来工人们不是应该恨你,而是应该感谢你是不是?”李高成仍然显不出一点儿愤恨和憎恶的表情,仍然慢条斯理地说道,“几十万块钱在你看来还是讲了良心,同那些几百万,几千万的相比,并算不了什么,你还算得上是个好官、清官。看来当初让你当了总经理我们真没走了眼,你还真的是值得我们信赖的好干部,你没给我们脸上抹黑,而是给我们争了光,是不是?”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说我好。我只是想说明一点,中纺到了这个样子,我不是存心的。我知道你恨我,生我的气。我给你脸上抹了黑,也连累了你,但我当初真的是想把这个公司搞好的,要不我怎么会冒这么大风险去搞什么第三产业。你想想,现在只‘新潮公司’就亏欠几千万,我心里能好受得了吗?就算这会儿还没什么人能奈何了我,可我也想过了,迟早有一天这也是个事情。就算能逃过政府这一关,在这几万工人面前我也逃不过去呀。”郭中姚又喝了一大口闷酒,从他的脸上好像看不出有什么虚伪的地方。
“得了吧,到这会儿了,你还给我说假话。就算‘新潮公司’欠着几千万,那欠的也是国家的,这你心里还会不清楚?你说‘新潮公司’亏了,又有谁知道?别的不说,‘特高特’值多少钱?每年又赚多少钱?‘昌隆纺织服装厂’值多少钱,每年又赚多少钱?还有,‘青苹果娱乐城’值多少钱?每年又赚多少?还有那座‘金桥商业大厦’值多少钱,还有一个什么‘大鑫超市’又值多少钱?他们每年又能给你们赚多少?还有你现在住的这个‘美舒雅’,又值多少?你说你到现在成本还没收回来,也许这是事实,就按你说的只回收了三分之一,但你总共投资了多少?少说也值差不多有一个亿吧,三分之一不也早把你投入的本钱收回来了?其实你该赚的也早赚回来了,该捞的也早就捞足了,欠下的无非还是国家的贷款。你说你住的这房子并不是你个人的,只是暂时住在这儿的,那暂时可住的地方多的是,为何偏要住在这地方?你们这一套哄哄小孩子还行,连工人们都知道你们玩的是什么猫腻,你倒还来拿这一套哄我。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你这会儿根本不怕什么人来查你,所以你给我说的都是实话,可其实你还是不敢给我说实话。看来你还是有点怕是不是?那么你究竟怕什么?怕工人?我见过你在公司闭路电视上的讲话,就像老子训儿子一样,那样子让人怕着呢!让我说,你这会儿心底里根本没什么能让你怕的,你连我这个市长都没有放在眼里,你想想你还会怕谁?你要是真的怕了什么,还会带上保卫人员住在这种地方?”
“李市长,这都是谁给你说的!”郭中姚虽然像是喝多了,但还是对李高成的这些话感到了吃惊,也许他并没有想到李高成对一这一切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说的那一切,其实跟我根本没有关系,我说的真的都是实话,这些地方根本就不由我,我说话不算数也一样插不进手。”
“可你一样得到了实惠!就算你没偷东西,你也一样是个大窝主!”李高成突然吼了一声,但紧接着又平静了下来,“中姚,我真有点不明白,像你这样位置上的人,共产党够信任你的了,国家和政府给你的也够多的了,你说你还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这么好这么大的房子里真的会感觉很好?你把这么大的一个领导班子,全都变成了只知道给自己捞钱的小集体,就算你现在不怕,将来也不怕?工人们这会儿还没到了铤而走险的地步,万一有一天要是有个什么变化,就算你自己不怕,也不怕连累你的家人?还有,共产党对你这么好,又给了你这么高的位置,你暗地里却这样糟蹋共产党,挖共产党的墙角,你真的就不怕共产党给你算总帐?”
“……你说的这些话,你以为我没有想过。我是没法子,真的没法子呀!”郭中姚又喝了一口闷酒,想了好半天,像是真的横下心来似的说道,“你在的那会儿,大伙跟着你干,每天拚死拚活的,可也无忧无虑。不就是一心一意地干么,谁想过给自己的兜里捞什么?至少我自个儿没想过。真像你说的,共产党给我这么高的一个官位子,像我这样一个祖祖辈辈都是扛活出身的穷小子,做梦都没想过的呀,那会儿就只想着把厂里的事情办好,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工人,对得起自个儿,最最要紧的是要对得起共产党。可从一开始调你走,事情就出来了。那会儿的人都看好我,第一我是你的红人;第二我本来就是二把手,是当然的接班人;第三大概觉得我这个人还算厚道,还算靠得住;第四,其实也是他们最满意的一点,就是觉得这个人好说话,有事好商量,说难听点,也就是耳根子软,没主意,他们说什么也就能听什么,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是个又听话又能干的奴才。李市长,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你眼力不行,你就不是个搞政治的,好人赖人你根本就分不清。就像我,你就看不出来,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当领导的料,让我跟着你搞生产搞业务,那还马马虎虎,让我当总经理,当一把手,我从来就不称职不够格,我真的就不配。还有那个冯敏杰,那样的一个人,你竟让他当分管供销的副总经理。那几年,钱还值钱着哪,人也不像这会儿把几万几十万的不当一回事。你知道为了让你尽快当上副市长,让他能尽快上一格,他一次从供销科拿出多少钱来?40万,40万呀!我当时都给吓傻了,这40万要是查出来,那会儿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呀!”
“……40万?就是在我还没走的时候?”李高成默默地抬起头来,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那时你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