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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珍视。
我还感受到了其他一些事情——对人类的心灵那无尽的能量感到十分吃惊。人类的心灵具有如此之大的能量,使其在承受了这样一个重大灾难的同时,还可以找到一些空间留给个人的痛苦和悲哀的片刻。对于我来说,这一片刻便是想到了我那只衰老的狗。我感到有些惭愧,因为我意识到,即使是在为93航班的坠毁这一令人心碎的重大事件深感悲痛的时候,我仍然可以感受到因即将失去马利而引起的尖锐剧痛。
马利正活在苟延的时间里;这是显而易见的。另一次健康的危机可能会在任何一天到来,当它来临的时候,我将不会与这不可避免的自然规律相抗衡。在他所处的生命阶段里,任何切口穿入性的医疗过程都将是十分残酷的,詹妮和我之所以决定这样选择,更多的是出于自身的考量,而不是仅仅为了马利。因为我们爱这只疯狂的老狗,尽管他有多到数都数不清的毛病——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这些毛病,所以我们才如此深爱着他。可是现在,我可以看见我们让他离去的时候正在步步地逼近。我回到了车里,然后返回到了我的旅馆房间。
第二天早上,我将专栏文章发给了报社,然后便从旅馆给家里打电话。詹妮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马利真的非常想念你。”
“马利?”我问道,“那么你们其他人呢?”
“我们当然也想念你啊,你这个吃醋的小傻瓜。”她说道,“但是我的意思是,马利真的、真的非常想念你。他都快让我们每个人精神不正常了。”
头天晚上,由于找不到我,马利一遍又一遍地在整栋房子里面踱着步子,四处嗅着,她告诉我说,他在每一个房间里面寻找着,甚至连门背后和壁橱里面都看过了。他挣扎着爬上楼,但在那儿也没有能够找到我,于是他又走下楼来,然后将刚才的大搜索又重新展开了一遍。“他真的很不开心。”她说道。
他甚至勇敢地越过陡峭的斜坡去了地下室,直到打滑的木质楼梯阻止了他的脚步。马利曾经十分开心地在我的这个工作间里陪伴着我度过了好几个小时,当我在那儿做着木工活的时候,他便在我的脚边打着盹儿,锯屑飘落下来,覆盖在了他的皮毛上,就仿佛是一层柔软的降雪。一旦下到了那儿,他就无法拾级而上了,所以他站在那儿大声地犬吠着,呜咽着,直到詹妮和孩子们跑来营救他,他们从他的肩膀和臀部下面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地将他推了上来。
到了就寝时间,马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睡在我们的床旁边,而是在楼梯口安营扎寨下来,因为从那儿他可以观察到每一间卧室以及正对着楼梯脚的前门,以防我从藏身的地方突然跳出来,或者在夜里回到家,认为我极有可能在没有告诉他的情况之下偷偷摸摸地出现。第二天早上,当詹妮下楼去做早餐的时候,发现马利仍然躺在楼梯口。过了好几个小时,詹妮才渐渐意识到马利一直都没有露面,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每天早上,他总是会第一个跑下楼梯,冲在我们的前面,他的尾巴砰砰地撞击在前门上面,想要出去。后来她发现他正躺在紧挨着床旁边的地板上熟睡着。然后,她便明白了原因。当她起床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把她的枕头推到了床上的我的这一侧——她睡觉的时候会用三个枕头——枕头在被单的覆盖下,在我经常睡觉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类似人形的块状。再加上马利的视力模糊,所以他将那一堆羽毛误认为了他的男主人是完全可以原谅的。“他一定是认为你正睡在那儿呢,”她说道,“我只是告诉你他所做的事情。他相信你就睡在那儿。”
我们在电话里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詹妮说道:“你应该由此知道他是多么的忠诚。”是的,在我们的这只狗的身上,是很容易找到忘我的虔诚精神的。
当我们知道可能随时都会到来的危机终于来临的时候,我才刚刚从莎士威勒回来仅仅一个星期。当时我正在卧室里穿衣服准备去上班,突然听到了一个可怕的咔嗒声以及紧随其后的克罗的尖叫声:“救命啊!马利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我赶忙跑了出来,发现他正躺在那段长长的楼梯的脚下,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詹妮和我向他冲了过去,然后用我们的手将他的身体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温柔地捏了捏他的四肢,压了压他的肋骨,按摩了一下他的脊柱。似乎没有什么部位有骨折情况。马利站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呻吟,他抖了抖身子,然后便走开了,没有跛行现象。克罗目击了马利摔下楼的全过程。他向我们描述了整个经过:马利开始下楼,可是,才下了两步,突然意识到所有的人都还在楼上,于是他试图向后转。当他尝试着转身的时候,他的骻部塌陷了下来,于是他连滚带爬地滑下了整段楼梯。
“哇,他可真是走运,”我说道,“像那样跌落下来,本来会要了他的命的。”
“我无法相信他没有受伤,”詹妮说道,“他就像是一只有九条命的猫。”
可是,马利受伤了。几分钟之内,他的身体就变僵硬了。到了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的时候,马利已经完全无力也无法移动了。他似乎哪儿都疼痛,仿佛遭到了暴徒的袭击一样。然而,真正使他卧床不起的是他的左前腿,他无法让那只腿承受起任何的重量。我能够轻轻地捏他那只腿而不会引起他疼痛地叫喊。我怀疑他是把腱给拉伤了。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试图挣扎着站起身来迎接我,然而他的这番努力却只是徒劳。他的左前爪已经完全无法用力,再加上他虚弱的后肢,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力量再去做任何事情。马利躺在自己唯一一条好的腿上,这是令任何一只四条腿的野兽都感到痛苦难堪的情形。最后,他试图用三只脚爪单腿站立起来迎接我,可是他的后肢陷了下去,所以他又重新倒在了地板上。詹妮给他喂了一颗有解热镇痛作用的阿斯匹林,然后将一个冰袋敷在了他的左前腿上。即使是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之下,马利也保持着嬉闹与贪吃的本色,他不断地试图去吃那个立方体的冰块。
到了那天晚上十点半的时候,他的情况仍然没有任何好转,而他自从下午一点钟以后就没有能够到户外去清空他的膀胱了。也就是说,他憋尿已经差不多有十个钟头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把他弄到户外,然后再把他弄回到室内,以便他可以解决内急问题。我跨骑在他的身上,然后用我的两只手紧抓在他的脖子下面,把他给拎了起来。我们一起蹒跚着来到了前门,当他单脚越过门槛的时候,我便支撑着他的身体。可是,来到了门廊上,他却愣在了那儿。外面一直在下着雨,他必须要应对的强硬对手——门廊的台阶,打滑而且潮湿地摆在他的面前。他看上去没有勇气去战胜这个对手了。“来吧,”我说道,“赶快撒一下尿,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到屋里去了。”他无法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我希望我可以说服他就这样在门廊上解决算了,但是这只老狗从来没有被教过这样一个新技巧。他又单脚跳回了屋里,然后郁闷地看着我,好像在为他知道即将会到来的事情而向我道歉。“我们过一会儿再试。”我说道。仿佛听到了某种暗示,他半蹲在了他那剩下的三条腿上面,然后在客厅的地板上清空了他的膀胱,一摊黄色的污水在他周围溢开。自从他还是一只小狗以来,这还是马利生平第一次在房子里面撒尿。
第二天上午,马利的情况好些了,尽管他仍然只能够像一个残疾人那样单脚跳跃着。我们把他带到了室外,他在那儿没有任何问题地撒了尿拉了屎。我和詹妮数到三,一起将他抬上了门廊的台阶,把他带回到了屋内。“我有一种感觉,”我告诉她说,“马利永远无法再看见这栋房子的二楼了。”很明显,他已经爬完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楼梯。从现在开始,他将必须学着去习惯在一楼生活和睡觉。
那一天,我忙完了家务之后便回到了楼上的卧室里,用我的膝上型电脑写着专栏文章,这时候,我听到从楼梯上传来了一阵喧哗。我停下了打字,然后仔细聆听着。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重重地踏着步子的声音,就好像是一匹穿了鞋子的马正在一个踏板上飞驰着。我看着卧室的门口,屏住了呼吸。几秒钟之后,马利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了门角,他从容地、慢慢地走进了房间。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在这儿啊!”他一头撞进了我的膝盖里,哀求着我能给他挠挠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