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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肚子里面。
既然在食物终结于马利的胃部之前必须先落到地面上,于是他便逐渐成为了一个技巧娴熟、毫无忏悔之意的窃贼了,大多数时候,马利会将掠夺的对象锁定在了那三个对他毫无戒备之心的孩子身上,而且在行动之前,他总是会先察看一番,以确定詹妮和我都没有留意到他。而生日聚会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开采一座富矿。他会在那些只有五岁大的聚会者当中穿梭,无耻地将热狗从他们那一双双小手中一把夺走。在一次聚会期间,我们估计他总共攫取了将近三分之二的生日蛋糕,他将孩子们搁在膝盖上的纸盘中的蛋糕一块接一块地给偷走了。
无论他贪婪地吞吃掉了多少的食物,不管是通过合法的一日三餐还是借由非法的行为,他总是想要更多的食物。所以,当马利耳聋之后,对于他仍然可以听到的唯一的声音,便是当食物砰地落下时所发出的那一声甜蜜的、轻柔的声响,我们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吃惊了。
有一天,当我下班回到家时,发现整栋房子里空无一人。詹妮和孩子们出去了,于是我呼唤着马利,但是没有回应。我走上楼,因为当马利被独自留下的时候,经常会待在楼上打盹儿,可是我在那儿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换了衣服之后,我回到了楼下,发现他正不怀好意地站在厨房里。他背对着我,正用后腿站立着,当他贪婪地吞吃着一个烤过的奶酪三明治的时候,他将前爪和胸部靠在了厨房的桌子上。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大声地斥责他。但是我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决定看一看,在他意识到有人在自己的身旁之前,我能够靠他有多近。我在他身后踮着脚尖,一步步走近,直到我靠近得可以触到他的身体。当他咀嚼着面包皮的时候,他会不时地瞟一眼通往车库的房门,因为他知道,那是詹妮和孩子们返回的时候会进入的地方。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便会躺到桌子下面的地板上,假装在睡觉。看上去,他并没有想到,父亲也会回到家里,只不过是从前门偷偷溜进来的。
“哦,马利?”我用正常的声音问道,“你认为你正在干什么呢?”他只是继续将三明治吞咽下肚,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的尾巴无精打采地摆动着,这是他认为自己正独自在家,其抢夺食物的行为将会逃脱惩罚的一个信号。很显然,他正偷着乐呢。
我大声地清了清嗓子,可是他仍然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用嘴发出了接吻的声音。他还是没有反应。他迅速地干掉了一个三明治,用鼻子将盘子推到了一旁,然后将身体朝前探去,将目标锁定在了第二个盘子中的面包皮上。“你真是只坏狗。”当他大嚼特嚼的时候,我愤愤地说道。我两次将自己的手指折得劈啪作响,于是他愣了一会儿,盯着后门。“那是什么?我听到的是汽车门砰地关上的声音吗?”过了一会儿,他相信自己并没有听到什么,于是便又埋头吃起了他所窃取的食物。
就在这时候,我伸出了手,在他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我仿佛点燃了一个炸药桶的导火索。这只老狗的魂几乎都要给唬掉了。他一看到我,就从桌子旁往后退缩着,倒在了地板上,他翻了个身,把腹部暴露在了我的面前,以示投降。“破坏分子!”我告诉他说,“你真是个破坏分子。”可是,我并没有去责罚他。他已经是只老狗了;而且,他还是个聋子;他不可能再改过自新了。我并不打算去改变他。鬼鬼祟祟地溜到他的身后,仅仅是为了好玩,看到他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就会被逗得哈哈大笑。现在,当他躺在我的脚边,祈求着我的原谅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点儿悲伤。我私下里希望,他能够一直把他的这种偷吃食物的行为伪装下去。
我搭好了鸡笼,这是一个由胶合板搭成的金字塔型的结构,还附有一个可开闭的吊桥样式的跳板,到了夜里,我会将这个跳板升起来,这样就可以将食肉动物防范在外了。堂娜好心地将我们的三只公鸡拿回了两只,然后把它们换成了两只母鸡。现在,我们有三只母鸡和一只雄性激素分泌过旺的公鸡了,所以,这只公鸡醒着的每一分钟,几乎都在做着以下三件事情中的一件:求偶,做爱,或者为他刚刚的性爱表现而自夸地啼叫。詹妮评论说,如果男人们不是因为社会习俗而被迫抑制住他们的本性的话,那么他们便会和公鸡一样。这一点我也同意。因为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有点儿羡慕那只幸运的公鸡。
每天早上,我们会将小鸡们从笼子里面放出来,让它们在院子里自由地闲逛,而马利则会数次英勇地朝着它们跑过去,在失去力气以及最终停下来之前,他会冲锋在前,一路狂吠。就好像他体内的某个遗传译码正在发出一个紧急信息:“你是一只猎犬,它们是禽鸟。难道你不认为追逐它们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吗?”但是他的内心并没有真的这么想。很快,那些禽鸟们就知道了,这个隆隆作响的黄色野兽并不具有什么威胁性,只不过是一个令人有些讨厌的家伙罢了。而且,马利也开始学习着与这些新来的长着羽毛的闯入者们分享这个院子。有一天,正在花园里除草的我抬起头来,看见马利和那四只小鸡正排成一行向我走过来,仿佛编好了队一样,禽鸟们在啄食,而马利则嗅着它们所走过的地方,这就仿佛是老朋友们在周日的一次漫步。“你是哪种自尊自重的猎狗呢?”我追赶着他。在马利急匆匆地与他的新伙伴们重聚之前,他抬起了自己的腿,在一个西红柿上面撒了一泡尿。
事实上,一个人可以从一只年老的狗身上学到一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马利的衰弱也与日俱增了。他让我们领悟到了生命那绝不会让步的有限性。詹妮和我才刚刚进入到中年。我们的孩子们都还很小,我们的身体都还很健康,我们的退休岁月还远在那无法望见的地平线上。所以,我们原本可以轻易地去否认那不可避免的年纪会蹑手蹑脚地爬上我们的额头和发稍,原本可以轻易地去假装我们并没有经历着岁月。然而,马利没有给我们提供这种否认的奢侈。当我们观察着他变得苍老、耳聋以及残缺的时候,我们是无法对他的这种频临死亡的状态视而不见的。岁月对于我们的侵袭是缓慢的、悄悄的;可是,岁月对于一只狗的侵袭却是十分迅速的,这种迅速是惊人而且直接的。在十二年这一短暂的跨度中,马利已经经历了从一只快乐的小狗到笨拙莽撞的少年狗,再到肌肉发达的成年狗,最后成为一只步履蹒跚的年老狗的整个过程。我们的一年,相当于一只狗的七年时光,所以,在世界上仅仅生活了十二年的马利,如今已经是近九十岁的老人了。
他那些曾经闪烁着光芒的洁白牙齿,已经逐渐耗损为了褐色的残根破齿了。他的四颗犬牙中,有三颗已经缺了,在他试图凿出一条可以逃到远至中国的路途的疯狂的惊恐发作中,一颗接一颗地掉落了。他那总是有一点儿鱼腥味的气味,已经具有了晒干的邓普斯特尔罐(邓普斯特尔是接受、运输和倾倒废物的容器的商标,邓普斯特尔罐也就是垃圾罐)的味道了。
他的消化也同以前不一样了,他变成了和沼气一样的气体了。有一段时期,我敢发誓说,如果我点燃了一根火柴的话,那么整栋房子就会立刻熊熊燃烧起来。马利他那无声的、致命的肠胃气胀(消化道内存在过多气体的状态)常常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这似乎与我们家里就餐人员数量的锐减有着直接的关系。“马利!别再放屁了!”孩子们会齐声尖叫着,然后赶忙撤离。有时候,他甚至会自己挥动着脚爪将气味赶走。有时候,当他正在宁静沉睡着的时侯,气味便飘进了他的鼻孔里;于是,他的眼睛会突然地睁开来,而且他还会将眉毛皱起,似乎在问:“我的上帝!这是谁放的臭屁?”然后,他便赶紧站起身来,转移到隔壁房间里去了。
当他没有继续放屁的时候,他便是到外面去排便了。他对于自己蹲坐着去排便的地点的选择,已经变成了一种强迫性的困扰了。每一次我让他出去的时候,他便会花越来越长的时间去决定最佳地点。他会前前后后地踱着步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四处嗅、停下来、抓挖泥土、转圈、继续走,整个过程里,他的脸上都会挂着一种十分可笑的咧嘴笑容。当他为了寻找一块可以蹲坐下来排便的天堂而在地面上展开大搜索的时候,我也会站在户外,有时候是站在淅沥的雨中,有时候是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