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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凑近一步,更仔细地看着摆在她面前的这份报纸,发现有一则广告似乎尤其引发了她的兴趣。她在这则广告的旁边画了三个大的红色星型符号。广告上这样写道:“拉布拉多幼犬。黄色。经美国养狗俱乐部认证的纯种。血统有保证。”
“那么,”我说道,“如果我再买回一个类似于那株植物的宠物的话,你能够养好吗?”
“你知道,”她抬起了头,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可是看看都发生了什么?我甚至连一株呆板不动的家庭植物都养不活。我的意思是,养株植物能够有多难呢?你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浇浇水就可以了。”
然后,她开始切入到真正的主题:“如果我连一株植物也养不活的话,那么,我怎么能够期待着养活一个小孩呢?”她看上去似乎都要哭了。
关于小孩的事情,已经成为詹妮生活中一件经常要考虑的问题了,而且,这个问题一天天地变得迫近和重大。当我们在密西根州西部一家小型报社初次相遇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刚出校园才几个月的职场新人,严肃的成人生活,似乎只是一个十分遥远的概念。对于我们两个来说,这是我们离开校园之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我们吃了许多比萨,喝了许多啤酒,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告别这种年轻的、单身的、无拘无束地吃着比萨喝着啤酒的生活。
然而时光流逝。不同的工作机会使我们几乎无法正常地约会,因为我修读了一年的研究生课程,这使得我们分隔在了美国东部的不同地方。一开始,我们只是相隔一小时的车程。后来,我们得驾车三个小时才能够相聚。接着是八个小时,然后是二十四个小时。当我们终于在南佛罗里达定居下来结为夫妇的时候,她已经将近三十岁了。而她的朋友们都早已为人母了。她的身体正向她发出奇怪的信息,似乎暗示着,生育的机率正在逐年地降低。
我倚靠在她身后,用手臂环抱着她,并且亲吻着她的头发。“没关系的。”我安慰她道。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她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们俩在各自的生命里都从来没有真正地养育过一个生命。当然,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曾经有过宠物,但是它们并不能真的算数。因为我们总是知道,父母们会把它们照料得很好的。我们两人都很清楚,有一天,我们也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我们真的能够胜任父母这一新的角色吗?抚养孩子毕竟是如此的……如此的令人感到恐慌。他们是那么无助,那么脆弱,似乎一跌落就很容易碎掉一般。
詹妮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丝微笑。“我认为,或许抚养一只小狗,将是为人父母前的一次很好的实践。”她说道。
我们驱车在黑暗中行驶着,朝着城外的西北方向开去,那里是西棕榈海滩的市郊,那些散布在郊区的乡间房舍,在夜色中渐渐显露出了轮廓。我认为,我们今晚的决定意味着一只狗儿将进入到我们的家庭。这是一种十分重大的责任,尤其是对于两个拥有全职工作的人来说。然而,我们知道我们所追求的是什么。我们俩都是和狗儿一起长大的,而且也非常喜欢狗儿。我曾经拥有过圣肖恩,而詹妮则养过圣温妮——她的家庭所钟爱的塞特种猎狗。我们的童年记忆中最快乐的部分,几乎都是与那些狗儿一起度过的时光:与他们一道远足,与他们一块游泳,与他们一起玩耍,与他们一同惹上麻烦。如果詹妮真的只是想要一只狗去训练她为人父母的技巧的话,那么我会尽力去说服她打消这个念头,或许可以用一条金鱼来安抚一下她。但是,正像我们知道某一天我们会要孩子,我们也同样确定地知道,如果没有一只狗儿四肢伸展躺卧在我们脚旁的话,那么我们的家庭生活便不是完整的。当我们还在约会的时候,我们便会花上好几个小时去讨论我们童年的宠物,我们是多么地想念他们,我们是多么地渴望有一天——一旦我们拥有了一栋可以称之为我们自己的房子,并且我们的生活稍微稳定下来之后——再一次拥有一只狗儿。
现在,我们两样都有了。我们共同生活在一处我们打算长期定居的地方。而且,我们拥有了一栋可以称之为我们自己的房子。
这是一栋占地四分之一英亩的十分完美的小房子,四周有栅栏围护,正适合养上一只狗儿。而且地点也非常好,邻近环境十分质朴,离近岸内航道一个半街区,该航道将西棕榈海滩与棕榈海滩那稀稀落落的公寓大厦分离开来。我们这条街道名为邱吉尔路,在道路的另一端,一个长条形的绿色公园以及铺设的路径沿着码头区一直延伸了数英里。这对于慢跑、骑自行车以及溜旱冰来说十分理想。更重要的是,这种居住环境对于溜狗来说也是非常的适合。
这栋房子建造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而且具有古老的佛罗里达的特征——一个壁炉,粗糙的灰泥墙,大而通风的窗户以及法式的门道,门道可以通向我们最喜欢的空间——有屏风的后游廊。院子仿佛是一个小小的有特色的港口,栽满了棕榈树、凤梨树、鳄梨树以及色彩明亮的锦紫苏灌木丛。其中最引人注目,则是一株高耸的芒果树;每年夏天,树上所结的沉甸甸的果实,都会砰地一声落到地上,这声音有些奇怪,就仿佛人从屋梁上掉下来时所发出的那种声响。我们喜欢睁着眼躺在床上,然后听着那芒果落下的声音:砰!砰!砰!
我们所购买的这栋房子,有两间卧室、一间浴室,当我们结束蜜月返回家中几个月之后,我们便立即着手重新粉刷房间。这栋房子的前一任主人,是一位退休的邮局公务员以及他的妻子,他们非常喜欢绿色。涂在房子外部的灰泥是绿色的,房子内部的墙是绿色的,窗帘是绿色的,百叶窗是绿色的,前门是绿色的,而他们买来只为了有助于出售房屋的地毯也是绿色的。然而,他们所使用的绿色,并不是一种令人愉快的鲜绿色或者给人凉爽感觉的翠绿色,甚至也不是大胆的柠檬绿,而是一种会让你把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的那种豌豆汤的绿色,而且还带有黄褐色的点缀物。所以,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军营。
我们在住进这栋房子的第一晚,就把这块崭新的绿色地毯撕成了碎片,并且把它拖到了路边。在原来放置地毯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块干净的橡木制的厚木板,这块地板似乎从来没有受到过哪怕是一只鞋子的碰磕。我们非常辛苦地磨砂和刷清漆,让这块地板看上去极有光泽。然后,我们便出去四处寻觅新的地毯。最后,我们花费了两周的薪水买了一条以手织机编织的波斯小地毯,我们把这块地毯铺在了卧室的壁炉前面。我们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来重新油漆了每一块绿色的表面,并且替换下了每一件绿色的附件。这位邮局公务员的房子,慢馒地变成了我们自己的家。
当然,一旦我们完成了这一更新换代的衔接工作,那么,我们接下来所要做的有意义的事情,便是将一个长着四条腿,有着尖利的脚趾甲和巨大的牙齿,英语技巧极为有限的同屋者带回家里,而他则会开始把这块新买回来的波斯地毯再一次撕成碎片。
“开慢一点,别像澳洲野狗那样跑得飞快,不然你将会错过它的,”詹妮责备道,“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我们正行驶在漆黑的夜色中,穿越着这片曾经的沼泽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这片沼泽地便被排干了污水,用来作为耕作或畜牧的场地,后来则被拓殖为了郊区,以寻求一种乡村的生活方式。
正如詹妮所预言的那样,我们汽车的前灯不久便照亮了一个邮箱,而这个邮箱上所标记的地址便是我们正在寻找的对象。我拐入了一个砂砾的车道,这条车道通向一栋大的木制房子,房子前面有一个池塘,屋后则有一个畜棚。一位名叫洛丽的中年妇女正站在门外迎接我们,她的身旁站着一条安静的黄色拉布拉多犬,这条猎狗的个头很大,属于能把猎物找回来的猎狗种类。
在我们做完了自我介绍之后,洛丽说道:“这是莉莉,骄傲的母亲。”我们能够看出,在生产完狗崽五个星期之后,莉莉的腹部仍然肿胀着,奶头也凸现着。我们都屈膝蹲了下来,莉莉高兴地接受了我们对她的好感。她完全符合我们对于一条拉布拉多犬的想像——性情可爱,温柔深情,镇静,而且拥有令人窒息的美丽。
“父亲在哪儿?”我问道。
“哦,”这位妇人犹豫了一秒钟说道,“那个喜欢跑来跑去的家伙吗?他就在这附近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