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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培之闲来无事,便走出房间,打算与船家说几句话。才刚走到船首。便见季竣灏正懒懒散散的靠舷而立,江风吹得他青色长衫猎猎作响,他却恍然未觉一般。
林培之走过去,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季竣灏武艺高强,此刻虽是心神不属,但被别人拍在肩上,却仍是下意识的塌肩扭腰,反手就扣了过来。林培之哑然失笑的闪过,笑道:“怎么,竣灏你这是想将我丢下水去么?”
季竣灏这才注意到原来是他,笑了一下后。生生的收回了招式道:“我哪里敢,将你丢了下去,荼蘼岂非要来找我算账,我可是万万不敢得罪她的!”
林培之稍一扬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你倒可以放心,我估摸着你便是将我丢进了粪坑,她也只会维护你而绝不会找你算账!”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忽然都是一笑。
季竣灏方摇头不甚赞同道:“从何时开始,你竟变得这般妄自菲薄了?”
林培之淡淡一笑,却岔开话题道:“难道看你有心事?这是怎么了?”
季竣灏懒洋洋的叹了口气,闷闷道:“只是忽然觉得荼蘼长大了,再不像小时候一般,有甚么话都肯同我讲了!”他对众人返京,而独留季竣廷一人之事,毕竟有些疑惑,因寻了机会悄悄问了季竣廷。季竣廷却因事涉照影,而照影偏又是当年穆啸赠予荼蘼的缘故,对他含糊其词。虽说穆啸对照影之中藏有宝图一事全不知情,但不告而取,毕竟使季竣廷心中略有些不自在。他虽竭力掩饰,但季竣灏与他乃是兄弟,又岂能看不出来。
而季竣廷虽说得含糊,毕竟也让季竣灏知道此事乃荼蘼的主张,他也因此愈发觉得有些心伤,深感妹妹年纪愈大,与自己的距离也便愈远了。
林培之又是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性子粗疏,原不及竣廷细致,又好酒好玩,嘴巴不严。况依我看来,荼蘼也未必事事都与竣廷说,只是竣廷善察言能观色,一有不对,便即询问,却不像你,日日在外胡混。有时几日也见不到人影!”
季竣灏想想,也觉有理,不禁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自打重返京城之后,自己与闫超凡等人久别重逢,分外欣然,日日打混在一起,的确已有很久不曾注意家中之事了。更莫说时时注意妹妹的动向。
林培之笑道:“不管如何,你总是她亲兄长,妹妹总是要长大的,不是么?”
季竣灏斜眼睨他,轻嗤了一声,道:“可不是么,一旦长大后就被像你这样的人给骗了去了,枉费我疼了她十几年,终究还是别人家的!”
林培之听他言语泛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方才止笑正经道:“天下女儿岂非都是一般!你既这般愤慨,我只教你个好法子,包保你怨恨全消,如何?”
季竣灏哼了一声,一摆手:“说罢!”
林培之悠然道:“你若只是对此事深感不忿,那却简单,你只随意寻个人家女儿,一般的将她骗了,自此可以无憾矣!”见季竣灏面上泛起古怪神色,他便又急急道:“当然了,你的愤慨若只对着我,我亦有个好法子,只怕你做不到!”
季竣灏原非心胸狭窄之人,与林培之说笑了几句,又将最大的郁结解除,此刻心中已觉舒坦许多,当下笑着抬脚踢了过去:“又小看我,你不说,怎知我做不到?”
林培之轻巧的闪身躲过,哈哈大笑道:“你既要听,我便说了,你可留神听着!”
季竣灏没好气道:“快说罢!别总是卖关子!”
林培之道:“我虽没有妹子,不过却有个视作妹子一般的外甥女,你若有胆,倒不妨试着去骗她一骗,若能骗到,你我岂非刚好打个平手?”他口中说着,已退了两步。
季竣灏一时没能醒过神来,只愕然道:“你的外甥女?”
林培之哈哈笑道:“就是清秋了!不过我只怕你没那本事,那丫头可也不是吃素的!”
季竣灏一听这话,心头一热,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难道我便是吃素的?”
林培之悠然击掌笑道:“既如此,我便拭目以待了!”
季竣灏这才觉出不对,脸上神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许多,半日才哼哼了一声,大步回舱去了。林培之也不留他,只挑眉一笑,足尖轻轻一挑,却将船头一枝长篙自地上挑了起来,随手一抄,已捏在手上。缓步走至船头,他闲闲低头,略一凝神,手中长篙忽而闪电戳出,待竹篙出水时,篙头之上,却戳了一条犹自挣扎摆尾的鱼儿。
远远站在一边的几名侍卫见了,忙快步上前,迅速取出鱼篓装了那鱼。林培之漫不经心道:“等我再刺几条,使厨子收拾了,晚间倒可炖些汤喝!”
身后的侍卫对此事显然已是司空见惯,闻言便即应了,默默守在他身边。
因荼蘼急着赶路,船行江上便也一刻不停,不过月余工夫,便已到了京城。季竣灏本打算使人先行回家报信,使家中派车来接。却不料被荼蘼一口回绝,她并不希望自己上岸的第一刻便见到林垣驰。季竣灏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
虽是如此,船到京城之时,却仍有两辆马车早早候着。见众人下船,便即迎了上来,却原来林培之早安排了宝亲王府的马车来接。众人各自上车,林培之便使其中一辆先行送荼蘼与季竣灏回府,自己却约了次日往清平侯府拜望。
两辆马车在半路分道扬镳,各归各府。对于荼蘼的忽然到家,段夫人在愕然之余,却也欣喜不已。早在季氏兄妹与林培之碰面之后,季竣廷便使了人送信回家。段夫人接了信,自是忧喜参半,喜的是林培之毕竟不曾失信,忧的却是那道悬在头顶的圣旨。
只是荼蘼等人人在途中,季府想将信送到他们手上,却是千难万难。思虑再三之后,季煊只得使人送信往武昌陆家,却不料信还未到,荼蘼人已先回来了。
荼蘼进门,先行拜见了父母,段夫人忙牵了她的手细细端详了一番,见女儿面色红润,人也不见清瘦,这才放心了许多。这边段夫人打发女儿回房沐浴更衣,那边季煊却微沉了脸将季竣灏留了下来,毕竟细细追问了一回。
季竣灏一生最尊敬的是母亲,最疼的是妹妹,最怕的却是父亲。此刻眼见逃不掉,只得乖乖的坐在那里,将所有自己所知之事巨细靡遗一一说了出来。
他说的愈是详细,季煊的双眉便蹙的愈紧。待听得完了,他才问道:“这般说来,明儿宝亲王便会上门拜望了?”
季竣灏一见父亲这般神气,心中便有些打颤,忙点头道:“培之是这么说的!”
季煊沉默片刻,这才挥了挥手:“你一路回来,也累了,回房去歇着罢!记得!这几日不许出门!若被为父知晓你偷偷溜了出去,可别怨为父的打折了你的腿!”他初时语调舒缓,及至说到后面,却是语气冷狠、声色俱厉。
季竣灏被惊了一跳,忙垂头应了,一声不响的退了下去。心中只恨自己当日没能硬赖在武昌不回来,又在背地里将仍留在武昌的季竣廷骂了个狗血淋头。
荼蘼回屋,不及沐浴,先向明秀问道:“这几日府中可有甚么事儿发生?”
明秀见她面上颇有焦虑之色,不觉怔了一下,然后才答道:“也并没甚么!呵,是了,前些日子,肃亲王爷忽然送了几名宫女给侯爷。侯爷却不过,只得收了……”
荼蘼早知此事,不过是想好好确认一番。听了这话不禁蹙了下眉,半日才道:“侯爷将那几个婢子都留在自己房里了么?”季竣邺并非好色之人,该不会如此才是。
明秀脸色便有些古怪,半晌才道:“肃亲王爷共送了八人来,其中四人更是宫中有些品级的宫女,据闻肃亲王爷为了将她们送来,还特意请了旨。所以……”
荼蘼乍闻这话,不禁好一阵哭笑不得。宫中有些品级的宫女,可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有品阶便有俸禄,看来林垣驰是打定了主意,叫季竣邺留也得留,不留还得留。
偏这些女子还都是在宫中打过滚的,耳濡目染之下,捧高踩低,勾心斗角之事必然层出不穷。看来韩璀这些天来,日子实在不甚好过。
“夫人怎样?”
“前些日子因了一枝发簪,她们便弄出好些事来,连带着慧清姐姐同芸桦两个也很受了些累。夫人气急,同侯爷吵了几句,便索性回了娘家……”明秀嗫嚅的说着。
荼蘼的眉蹙的愈发的紧,语气也有些变了:“还没回来么?”家中现放着八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韩璀怎么却还敢在这个时候回娘家,当真是糊涂了。
明秀赶忙摇头道:“那倒没有,夫人一怒回去不久,老夫人便也怒了,立逼着侯爷去接。当晚便接回来了,老夫人又亲自过去那边,叫了那几名女子,发了一回怒,这几日她们已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