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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月明说道:“好大胆的丫头,谁把她惯到这般的。主子跟前,也没大没小起来。”季秋阳却笑道:“这个小玉,倒很是伶俐。一路上我观她行事,很是知道进退轻重,回环机变,又知书识字儿的,倒是难得。”傅月明点头道:“到底是那样人家的出身,卖身做了丫头,却是可惜。”言罢,便睨着季秋阳,似笑非笑道:“好啊,这一路上你不言不语的,倒睃我的丫头!老实说,你看上哪个了?我今儿就把她许给你,我的丫头我还做的了主。免得日后你们看对了眼儿,背着我偷吃,倒弄出些不自在来。”
季秋阳听了这话,也晓得她说笑,存心怄她,便蓄意点头道:“娘子这话很是,难得娘子贤惠,为夫也不好却了娘子美意。我瞧那个桃红身段修长,容貌甜美,为人老成持稳,又是你打小便贴身服侍的丫头,倒是个不错的人选。那个小玉,生得灵秀可爱……”他话未及说完,傅月明早已合身扑来,同他撕扯道:“这才成婚几日,你就挑肥拣瘦起来了!要一个还不够,连两个都惦记上了!你真真混账!”季秋阳一面躲她粉拳,一面就笑道:“我还没闻到半点腥味儿,你这醋坛子就打翻一地了。既会吃醋,那又假意充什么大方?倒弄得夫妻背心,都不痛快。”嘴里说着,便将她搂在怀里,强拖至床畔坐了,将她抱在膝上,脸颊相贴,低声道:“我知道你上一世是被奸人坑害的怕了,到了这一世,心中便有许多猜疑,又觉男子性情难拿,唯恐重蹈覆辙。然而我为人怎样,待你心意如何,你都该看在眼里。委实不必弄出这些姿态,拿那些小意来试。我季秋阳此生只要你傅月明一人,我晓得如今说这些你也难信,咱们久后见人心就是了。”
傅月明听他说的这般郑重,也自知这番是自己失礼,连忙道:“这次是我不好,我往后再不说这话了。”季秋阳却不依,又道:“你事前在徽州定下的约法三章,我是件件都遵的,不信你大可查去。你若还担忧,不妨再定出几条闺房条款,我与你签字画押。若日后有犯,娘子大可家法惩治。”傅月明听了这番言语,仰头细观他神色,见他虽面色淡淡,眼角却含着笑影,知他并未生恼,遂笑道:“你这般迁就于我,不怕日后家中地下夫纲不振么?”季秋阳莞尔道:“夫纲地下不振怕些什么,床|上能端起来也就充的过了。”傅月明听的面红耳赤,眼眸流波,颊上霞飞,张口啐道:“呸,好好的说着话,你就歪邪起来!满心里不知思想些什么,快放我下地,我不要同你在这里缠!”季秋阳却哪里肯放,两人拉拉扯扯,不禁就哄动了意思。这二人连日行路,路上野店风霜,舟车不稳,哪里有那心思。如今好容易安顿下来,又是新婚之际,难免有些柴草碰星火的意思。傅月明嘴上虽硬,身上倒半推半就,也就容他一振夫纲。两人脱衣上|床,颠鸾倒凤起来。
转日起来,吃毕了早饭,季秋阳便将家中各处钥匙并银钱账簿都交予傅月明,又说道:“明儿我便要到翰林院去上任,往后或有公务忙碌,难顾及家里。这家中日常琐事,只好靠你去管。你便放手去做,家中下人若有不服管束的,只管责罚,不必顾忌。若是人手不足,便使人去买。”说着,略停了停,又道:“因走时匆忙,宅子我不曾好生打理。你若看着各处的摆设有不合心意的,仓房里存的好些古董玩物,拿来换了就是。”傅月明嫣然一笑,说道:“我都知道,你都不必操心。大老爷好好做官就是,上任需用的各样东西,可都齐备了不曾?”季秋阳也就笑了笑,说道:“那些倒是一早就备下了,不用你费心。我知道你素善持家,不过白嘱咐你罢了。”这一语未了,他又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本还有一桩事想交予你处置,但你才来京中,这些事只怕一时难于上手,暂且罢了,往后再说罢。”
傅月明见他神色迟疑,言语不畅,便忆起路上碰见林常安一事,情知里面有些不知底里的事情,也不便多问,这一日,二人便在房中看账议事,将家中所缺一一列了单子,传与家人采买备办,一日也就过去了。
至隔日,季秋阳先去吏部销假,便去翰林院下马拜印。他为人极好,又有真才实学,兼且圆滑润泽,同一众同僚相处极好,上司下属那里风评也甚佳,仕途之上也算春风得意。
傅月明在家中,就在正房旁的抱厦里设帐,她自家平日便在帐后看账议事,叫小玉与桃红两个丫头在外守着。若有家人来回事,先叫丫头进来通禀,方才带到屋中案前。她自家新制了一把筹子,将家中旧的弃之不用,家中下人若要支领银钱,皆以此物为凭,至傍晚时分便要进来交筹子算账。她自家写算皆精,又是个条理分明之人,但凡底下人有些算计,无不识破。又自家人中选了几个老成持重、忠心可靠之人,充为管家,每日将家中事宜,巨细无遗悉数禀告。连日下来,家中各样事物无不井井有条,一家大小,进出有矩,行事有凭。家中人口虽是不多,倒是有个蒸蒸日上的样子。
这季家下人,一早便知自家主人是讨了一个商贾女儿为妻,当着主人面前虽不敢提,私下无不议论主母出身低微,门户同主人不配,便都有些瞧她不起。得傅月明掌家之后,便有几个不知高低的,去试她的锋芒,皆讨了个没脸。旁人见她赏罚分明,精明才干,主人又凡事皆靠她去做,家中大小事她尽能做主,便不由各自抱愧,将先前那轻慢之心尽数收了,再不敢不尽心扶持。
☆、第一百八十五章 香粉
自此,季秋阳便携妻在京住下。他每日按班往翰林院点卯当值,闲暇倒并无别事。然而他原先在京中结交的一班朋友,得知他夫妇二人在京落足,便都寻来,与他接风洗尘才罢,又是李仲秋的送行酒宴——原来李仲秋原说要去,临行之际却被几件琐事绊住,故而滞留至今。至于那萧澴、李梵一干人等,原就是富贵场中的子弟,本有些纨绔习气,又正是青年好玩之时,隔三差五,赏花会酒,品茗对诗,寻了千般由头,只要结伴玩耍。又看季秋阳洒脱磊落,应酬甚佳,便都与他交好,但有宴席必要请他,且非至不可。季秋阳待说不去,这起人又皆是名利场中尽不能得罪的,无可如何之下,也只能暂将才新婚的娇妻撇在家中,独个儿赴席,每日总要闹到深夜方才回家。他酒席劳形倒也罢了,只是苦了傅月明,每日都熬尽夜漏才盼得夫归。得他回来,又大多扶醉而归,温存不得反要仔细服侍。然而好在傅月明是个通达事理之人,并无世间小儿女情态,情知丈夫这酒局也是无可推拒之事,倒也不曾抱怨。
这日,季秋阳归家之际又行将子夜。才踏进房门,傅月明便迎上前来,劈面便觉酒气冲鼻,再细看季秋阳神情,见他眉眼饧涩,口齿缠绵,便知是有了酒了。当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吩咐丫头将酸汤并解酒茶端来。原来季秋阳近来酒局繁忙,但归家时便要这两物醒酒。傅月明便每日备好了,只待他回来便能派上用场,今日果然又是如此。
季秋阳喝了酸汤,又吃了两倍醒酒茶,漱口已毕,倒在床上,早已遁入梦乡。傅月明眼见他这等模样,料知今夜再不能交谈,只好放他酣睡,将丫头打发出去,自关了房门。她走到床畔摸了摸,见季秋阳睡得酣沉,因恐他夜间唾酒,不好到床上去睡,便走到了西窗下头的横榻边。时下已是七月,正当盛暑难耐,她脱了外褂,只着小衣,盖了一床纱被,将就睡了一夜。
翌日天色大亮,季秋阳方才从庄公处折返。但醒来便直呼口渴,傅月明先端了一盏清水与他漱口已毕,方才将早间新沏的香茶拿与他吃。
季秋阳痛饮了两盏,才开口笑道:“真是大梦初醒,不知身在何处!”傅月明在旁笑道:“昨儿夜里也不知吃了几盅酒,就醉到这个田地,险些连家门也不认得了!日日撇我一个在家,你倒也忍心!”季秋阳又笑又叹道:“我自然舍不得你,奈何这起人都是欢乐场里闹惯了的,偏生又皆是得罪不起的,我却有何办法?”傅月明闻声,将嘴一撇,低声喃喃道:“既这等说,当初还不如不做这个官。咱们自家的生活,料也过得日子。”季秋阳莞尔道:“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