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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到院中,远远的便听到一阵明快笑声,只见一中年妇人带着一名少女步入院中。那妇人脚不沾地,步履如飞,倒把她身后的少女撇的老远。
见她到来,陈杏娘迎上前去,待要说话,那妇人却先开口笑道:“蒙姑娘相邀,我再不敢不来的。这么一大清早,没吵了姑娘罢?”陈杏娘也笑道:“嫂子肯来,我是再欢喜不过的,哪里有什么扰不扰的?”说着,又叫傅月明上来见礼。
傅月明款步上前,向那妇人端端正正的道了万福,口里低声说道:“见过舅母。”那妇人欢喜不尽,扯着她说短道长,品头论足,又叫那随她前来的少女过来,与陈杏娘问安。
原来这妇人乃是陈杏娘的寡嫂陈氏。因着陈家家道中落,娶来的陈氏也是个小户女子,行动言谈虽不大合乎规矩,性子倒极是直爽。嫁进陈家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名陈昭仁,今年十三岁,与月明同龄。次女名陈秋华,小月明一岁。自从三年前陈杏娘的兄长离世,这陈氏便带着一双儿女,自个儿支撑起门户过活。虽则陈举人身子尚且康健,乡下还有几亩薄田收着租子,但到底她一个寡妇,上敬公婆,下养儿女,实在艰难。陈杏娘敬她青年守寡,时常拿些私房资助于她,又常使人送些布匹吃食,故而这姑嫂二人交情极好。不独年节生日,就是寻常日子,也通家往来。
当下,陈秋华走上前来,慢条斯理的与陈杏娘行过礼。陈杏娘嘴里寒暄着,就同傅月明一道将她二人请进明间。
众人入得房内,各分宾主落座已毕。冬梅上了茶水并点心,这两对母女就坐着说话。
傅月明耳听母亲同舅母长篇大段的说些人情家事,心知这姑嫂二人必要说上一阵子的,便张眼看向表妹陈秋华。
这陈秋华亦是个琼闺秀玉,虽是身量未足,容颜却已见清丽脱俗,但因其打从生下就自胎里带来一种先天之疾,身子十分瘦弱,一把纤腰更是不盈一握,颊上虽扑了些胭脂,却仍显苍白。傅月明打量了她两眼,见她今日穿着一件翠蓝云纹的褙子,里头一条湖绿潞绸襦裙,虽非华服盛装,却十分清雅,便向她笑道:“妹妹好?几日不见,妹妹出落的更好了,瞧来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听闻妹妹病了几日,可大安了?”
那陈秋华本在听她母亲与陈杏娘闲话家常,见傅月明问她话,便开口回道:“左不过又是我那素日里的毛病罢了,没什么好不好。姑母这里下了帖子,我怎好不来?就挣也得扎挣着过来的。表姐近来也是大病一场,倒还有精神问询旁人。”
这话极是刺耳,她脸上神情也是清冷无比。傅月明深知此女性情孤傲,自来便目无下尘,又兼有一段文采,每以才女自居,说出话来时常夹枪带棒,讥讽世人。虽是这样的古怪性情,心地却着实不坏,会有这番举动,多半也是为其家境贫寒之故。她上一世落难之时,这表妹已然出阁,还常来探望。见傅家纲常颠倒,家反宅乱,也愤愤不平。然而因她所嫁夫婿亦是个浪荡公子,便常郁郁寡欢,不讨夫婿喜爱,娘家又无人可倚,自身尚且难保,于傅月明的处境,自也无力救援。
若是以往,傅月明厌她性情刁钻,对她是极不待见的。如今却大不相同,即便听她话语带刺,亦不相恼,仍旧笑着同她说话。三句话过,即便陈秋华性子再如何古怪,也不好只顾冷脸,便同她说了几句客套话。
这四人坐了片刻,待红日高照,傅薇仙才匆忙走来,进门便嚷嚷道:“我可是起得迟了!姐姐怎么不喊我一声儿?倒任着我睡!”陈杏娘见她睡眼惺忪,披头散发,便知是才起来就过来了,嫌她在客前失礼,连忙斥道:“你这孩子!有亲戚在这里,大呼小喝的这样无礼!今儿要待客,你不早些起来收拾,睡到这个时候,还不往屋里梳你那头去!”傅薇仙经陈杏娘一喝,方才见着屋里有人,不由红了脸,慌忙往后走不迭。傅月明在一边坐着,淡笑不语。
一时,傅薇仙梳好头又上来,先与陈氏问过安,就满屋子张望着寻她母亲。陈杏娘看出端倪,就说道:“别寻了,你娘往前头去了。老爷今儿请了几个唱的,没人坐陪,田姨娘过去招呼了。”傅薇仙被这一呛,满脸通红,没得话说,便向傅月明道:“姐姐今日过来,怎么不叫我?叫我起迟了,让太太责怪。还让舅母看了一场笑话。”傅月明微笑道:“妹妹年纪小,自然贪睡些。上头这些事,有我一个儿就够了,何必要妹妹出来辛苦呢?我一番好意,妹妹倒是不领情。”傅薇仙将嘴一撇,说道:“姐姐这样说,那可就错了,我是素来不怕这些辛苦的。从前以往,哪天早上起来,我不是同姐姐一道过来请安?怎么姐姐今儿独个儿就过来了,把我一个人撇下?还叫我在客前出丑。”
陈氏在旁听见,她是素来不大待见这个姨娘养下的女儿的,当即张口说道:“你这孩子,自己睡迟了,如何怨怪到别人头上?你姐姐好心让你多睡会儿,你却在这儿叨叨个没完。小小年纪,恁般饶舌!”傅薇仙被说的粉面发红,赌气在椅子上坐了,一言不发。傅月明扫了她两眼,淡淡一笑,也不言语。陈秋华又是个懒于言语的,这三个豆蔻少女坐在一处,却生了许多沉闷出来。
须臾,丫头冬梅打起帘子,说了声:“表少爷来了。”说话间,便见一个清秀俊逸的公子哥迈步进门,屋内除傅月明外,傅薇仙与陈秋华都离座起身。原来,这陈昭仁到得傅家,先往前头去拜见了姑父傅沐槐,故而到这会儿才到。
但见他走到陈杏娘跟前,打躬作揖,朗声道:“侄儿见过姑母。”把陈杏娘欢喜的拉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连声赞道:“嫂子真会教养孩子,这才几日不见,仁哥儿又长高了一截子,看这言谈举动,就知是读书公子的做派。”因知
他素来是跟着祖父读书,然因近来陈举人年事渐高,眼花耳背,无力课业,便问他欲待投到何处。
陈氏皱着眉头,说道:“可是说这个呢,问了几家私塾,不是先生不行,就是学里的学生太淘气。若是让孩子投到那儿去,书读不成,还要染上些坏习气呢。我听公公说起,城西新近来了个贡生,学问很好,人物品貌也都是一等一的。在山阳书院里讲过几次学,很有些为人师表的风范。就一件可惜,他并不肯自己开课授业,目下只在书院里讲学。他不是本地人,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陈杏娘听说,心里动了动,就说道:“父亲素来眼高于顶,能得他赏识的,想必是很有些才学的了。既这般,嫂子何不请了他家去?”陈氏面有难色,冲她一笑,说道:“话虽然这样说,我也还想瞧瞧。如今也就是叫昭仁在家里,自己念念书。”陈杏娘见她吞吞吐吐,心底便知其情——陈家家道中落,陈氏一人操持家业,家中上有公婆下有儿女,生计艰难,自是无力聘请先生。前番陈昭仁入学读书,学堂先生的束脩倒还能出得起。但若说在家中聘请西席,却是没有这个力量了。
她想通此节,便即一笑,说道:“嫂子勿要烦恼,仁哥儿的学业是不能耽误的。我这儿也想给月明请个先生,她总跟着我念书,虽也识了几个字,终究不成体统。那些《女戒》《女训》都须得一个饱学之士来教导才好。咱虽不指望教个才女出来,也别很离了格。落后女儿去了婆家,惹人耻笑,说到底是商贾人家出来的,满身铜臭,不识得诗书笔墨。”说着,她眼圈一红,自家竟伤心起来。
原来,陈杏娘因着娘家出身,深以作个官家夫人为傲,她今嫁与傅沐槐,虽则夫妇情好,又衣食无缺,心底却总有这桩憾事,这夫人的称谓,担的也总有些名不副实。待想生个儿子出来,供他读书举业,将来入朝为官,也好荫及母亲,做个真正的诰命夫人。奈何膝下又只得一个女儿,就只好把历来的夙愿,都压在这女儿身上,教她读书识理,好叫世人得知,并非她陈杏娘无能,实乃没有儿子的缘故。原本傅月明也随在女学里读书,然因生了这场病,就在家歇了。现下虽是好了,傅沐槐同陈杏娘两口也不放心再叫她出去,如今只跟着陈杏娘学些针线。
陈氏见她伤怀,心里也知她素来的心事,连忙劝了几句,说道:“姑娘快休如此,你我皆非这样的人。”傅月明也起来,扶着陈杏娘的肩,拿了帕子替她抹了泪,劝慰了好一阵。
陈杏娘回屋里重匀了脸,方又出来,问道:“嫂子适才说的这位先生,可知姓甚名谁?要到何处去请?”陈氏赶忙说道:“这位先生姓季,名秋阳,表字熠晖。今年才十八岁,端的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