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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程,如果正如窦三叔所言,是他要兴起大狱,踢张氏下台,牟取卫禁军总首领的宝座,他会不会和李靖联手?老程身后,都有些什么靠山或同盟?
随风!
这印章就是在她手里丢失!她和阿碧的出现,才掀起了这场风暴!
莫非……她……
阿碧呢?难道要针对宇文家族的说法,只是掩眼法?
但这两位姑娘,琴音高洁,率性傲气,聪慧有担当,实在不象是那种人……
079章 各施手段
陆康越想越凌乱,不知不觉来到了那间三叔口中的客栈,抬头一看,两层高高的楼面很是气派,平实的黑瓦灰墙,楼上一排雕花黑木窗半开半掩,隐约可见雕梁画柱;楼下大门敞开,门楣上挂着一对大灯笼,灯笼上用篆书写着:“汉风”两个大字。
走进大门,方看到里面一个偌大的花园,园子里有山石鱼池,曲径水榭,数座楼阁错落在树荫花影间;风过处,送来阵阵鸟语花香,还有流水细细的吟唱,让人心胸为之一宽。
窦陆两人的随从忙进去为主人打点一切,三叔和陆康被店小二引进东面的单间厢房里。
自隋朝起,垂足高座家具便迅速兴起,至今已遍布大江南北,而这厢房却保存了秦汉之风,布局摆设别出心裁。
地上铺满厚大的筵以覆盖全室地面,四角趴着两对鹿形铜镇;南边靠墙一溜黑木矮床,北边随意摆着几张放置物品的低案,中间有数张长方形的矮脚茶几面对面搁在那里。墙角还立着个一人多高的长柄青铜熏炉,炉身为上仰的半球形,上盖作重峰迭嶂的山形,惟妙惟肖,一个小厮正踮起脚尖,伸长手去要挪开上盖,准备把里面的炭火点燃。
陆康还在随从的侍候下脱靴子,就听到窦三叔在那里低声叫苦:“要跪坐?无距这混账,充什么古董?”
陆康愣了愣,这客栈是窦家开的。
店小二招呼好两人在矮脚几后坐下,两个小厮马上把墙边的彩绘透雕漆座屏风搬到进口处,轻轻安置好,用以阻挡视线。
屏风面透雕着由凤凰、奔鹿、飞鸟组成的图案,屏侧和底座却雕成纠缠蜿蜒延伸的长蛇,黑漆为底,描以朱红、灰绿、金银等色,华美夺目。
陆康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蛇,何况……这屏风出现在这郊外的客栈,未免太过隆重。
不多时,几个清俊的小厮捧着碳炉子等物件进来,分别跪坐在他们身边,低眉顺眼为他们沏上清茶。
这几个小厮手法纯熟,姿态祥和,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小厮们泡茶沏茶之际,熏炉里的香料苏合已经被炭火熏烧得发出典雅的香味,轻烟飘出,缭绕炉身,竟造成山景朦胧,烟雨欲来的灵动效果。
三叔喝了几口茶,笑眯眯道:“今天也走得差不多了,再往前就难找地方过夜了,不如今晚就……?”
陆康面露疲倦之色,低声说:“无妨。”
“子俊,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三叔理解你的心情啊!”他的语气里透露出太多的安抚关心:“虽然上头催得急,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半刻。我们先歇歇,养足了精神再上路。只要……只要能及时办妥大事。”
他其实很想问:东西到底在哪儿?
陆康看着手中平静如镜的茶,沉默片刻,忽然抬起眼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没有那小石头都一样的吧?”
三叔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在跳动,他重重放下茶盅,扬手道:“去!把茶水撤了!让人上饭!上酒菜!”
小厮们脆声应着,躬身把茶几抬走,一时间室内静悄悄的,两个男人中间没有了障碍物,直面相对。
三叔盯着陆康,缓缓道:“子俊,何出此言?”
陆康摆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笑着说:“前辈,您总说要找到印章,用以反击要诬陷我们的人,可是这样?”
三叔郑重点头。
陆康瞳孔收缩,目光如针般锋利,直刺进对方的心里,唇边绽开傲然的笑意,一字一句道:“我们手上的印章,早已扔进了永济渠;凌云姑娘,最好不要去找她,随她去罢!”
三叔眼中迸出精光,胸口慢慢在做大幅度的起伏,显然是在调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子俊,请别和三叔开玩笑,三叔年纪大了……这件事,牵涉到几大家族,过万人的身家性命……”
也许是飘过的厚云遮住了太阳,外面的天地一点点变暗,厢房内比外面更幽暗,三叔脸上泛起亮晶晶的油光。
自离开江南便陷入被动的陆康,觉得丝丝痛快在体内扩张,他仰起头朗笑道:“哈哈!当今皇上宽宏大量,明察是非,仁慈厚德,怎么会为莫须有的罪名诛杀功臣?!是三叔在和子俊开玩笑吧?”
三叔反应很快,压低声音,用推心置腹的口吻说:“皇上英明,这两年勤政备战,如今强敌压境,朝廷这次抽调精兵北上,必然会和突厥人决一死战!子俊啊!你文武全才,年少有为,这里三叔也不怕和你说句心里话……三叔对你一见如故,早已和上面说过了,只等时机成熟,你便可和我等共事,同谋富贵!”
陆康挑起眉尖,似笑非笑看着他。
三叔肥厚的身体前倾,左拳着地,诚恳地说:“子俊,大战在即,最怕的是什么?是内乱!风头火势,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实话告诉你,的确有人要趁此时机借题发挥,要铲除我等……你们陆家,必被牵连!”
“哈哈!哈哈!”陆康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摆手:“失仪了,呵呵,失仪了,三叔多多包涵……说我们造反,他们有什么证据?哈哈!就算窦姑娘被人家逮着了,搜出印章,那要造反的也只是你们,和我们何干?”
莫非印章真的被他们扔掉了?三叔心中将信将疑,忙极力劝说:“子俊啊!官场的门道你还不知道么?魏国公下台,不过是为曾见过那法雅;当年刘文静以谋反罪被诛,仅仅因一句话!……坏事了!凌云这丫头总也找不到,说不定给人抓了去……若窦家成罪,印章出自萧家,而你们和萧家来往密切,这,足够我们几族满门抄斩!”
说到这里,他眯成一线的眼里似有泪光,深深吸口气,继续说:“三叔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早死晚死也无所谓了……可连累全族,连累对三叔有救命提携大恩的上司,连累你们,还要看着小人得志,这,冤不冤哪!”他捏紧拳头,语音急促:“子俊!如今唯一的办法是尽快找到祸胎,抢先发难!子俊!”
“三叔,你们口口声声说那印章是谋反之物,凭证何在?”陆康一针见血。
这话定是切中要害!尽管对方掩饰得很好,他还是看到三叔迟疑的神色一掠而过,然后,是一阵沉默……
080章 落魄江湖载酒行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官人,筵席备下了。”
接着,随着佩环叮当,几个汉装女子抬着两张食案从屏风后绕出来,轻盈地把矮脚食案搁到他们面前。
食案上分别摆着几盆菜,有两个铜耳杯,一双铜箸。
同时另有人把装着酒的大铜壶放在案桌旁的地上,跪坐着为他们浉酒。
三叔马上换了张面孔,伸出手让使女们为自己卷起衣袖,热情无比笑道:“来!来!子俊尝尝,这是少见的‘清风饭’,用水晶饭、龙精粉、龙脑末等调制而成,还要吊进深井里等凉透了,别有一番风味!”
陆康淡淡道:“秋风起了,吃这冷冰冰的东西,堵心。”然后他对其中一位使女说:“姑娘,贵宝号可有菰米?我要雕胡饭。”
那使女含笑点头,柔声重复:“菰米雕胡饭,请公子稍候。”说完躬身碎步倒退着,去到屏风处方转身离去。
他平淡的话语落在三叔心里,怎么听都觉得硌耳,三叔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面带沧桑:“呵呵,三叔是粗人……三叔大半辈子都在刀口上过,让小兄弟见笑了。”
盛世初,工序繁复的清风饭和御黄王母饭为皇公贵族之时尚,民间富有人家也纷纷效仿,并以此为荣。
陆康偏偏不屑一顾,点名要诗人文士们所推爱的菰米饭。
陆康抬起眼,笑了笑,注视着对方说:“米饭不过是米饭;石头也不过是石头。”
三叔提起铜箸,点点跟前的那盆生鱼片,语带双关:“话可不是这么说,一条鱼,活生生的,才叫鱼;被人去鳞起肉,摊开摆在菜盆子里,叫脍……”说着,夹起一片,蘸了酱料送进嘴里,咀嚼着吞下去,半眯着眼仿佛在回味:“子俊……一条鱼,能在水里游,才是鱼……变成了脍,尽管美之名曰:‘飞鸾脍’、‘天孙脍’,也不过是人家口中的美食!”
面前这盆生鱼片,色泽鲜美,切得皮薄丝缕,摆成展翅的鸾鸟,配以香柔花叶,令鱼片给人以轻可吹起的感觉,端的是贵气非凡。
陆康没有动筷子,也无心去欣赏这道金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