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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行字将永远留在这首曲子上,”我殷勤地说,一边还鞠了一躬。她读着这句献词,脸渐渐红了,向我伸出她那有力的小手,眼睛里也忽地充满了泪水。
“您是诚心的吗?”她低声问。
“当然是的,”我笑了。“布里琪苔,我觉得这首小曲子对您非常合适。”
她非常惊讶地凝视着我,眼睛里仍含着泪水,目光十分严肃而又温柔。可是我并没有多加注意,台塞尔这时已放下琴弓,我母亲明白他想要什么,立即纠了一杯酒递给他。谈话变得热烈起来,我们为一出新的小歌剧争论不休,这个歌剧是几周前刚刚开始公演的。直到晚上两兄妹告辞出门,布里淇苔用那种罕见的不安眼神望着我时,我才又想起我和布里琪苔之间发生的这个小小的事件。
这期间在慕尼黑剧院里人们已开始背诵我的作品了。男主人公这一角色莫特是完全有把握的,而盖特露德又称赞了新聘请的女高音,因而对于我来说,管弦乐和合唱成了主要的事情了。我请朋友们代为照料母亲,自己便动身前往慕尼黑去了。
抵达后的第二天早晨,我便穿过宽阔美丽的街道来到许华宾区,莫特就住在这儿一幢幽静的房子里。我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歌剧,我只想着他,想着盖特露德,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马车驶进。条几乎带有乡村风味的小街,在。幢小小的楼房前停下了;房于周围全是树木,金黄色的械树叶堆积在街道两边,呈现出一派秋天景象。我忐忑不安地走进大门,屋里看上去又舒适又堂皇,一个仆人接过我的大衣。
我被引进一个大房间,看见墙上挂着两幅我熟悉的古老油画,这是从依姆多先生家带来的。有一面墙上挂着一幅莫特的新画像,是在慕尼黑画的,正当我欣赏画像时,盖特露德进来了。
隔了这么久才又看到她,我的心不禁怦怦直跳。她的容貌已经变得更为严肃、更为成熟,完全是成年妇女的姿容了,然而她还是冲我微微笑着,象从前那样满心欢喜地向我伸出手来。
“您好吗?”她亲切地问。“您见老了,可是气色很好。我们等您很久了。”
她问起了所有的朋友,问起了她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她满心喜悦地迎接我,忘却了最初的腼腆,我看她又变得同过去一样了。我的拘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和她象一对老朋友似地闲谈起来,我向她述说着夏季在海滨的日子,讲到我的工作,讲到台塞尔兄妹,最后甚至还讲起了可怜的施尼佩尔小姐。
“噢,”她高声说,“您的歌剧快要上演了:您一定很高兴吧。”
“是的,”我说,“不过最让我高兴的是又能听见您唱歌了。”
她朝我点点头说,“我也高兴的。我现在常常唱,不过几乎只唱给自己听。我们都喜欢唱您的歌曲,它们总是在我们的手边放着,保存得一尘不染。您在这儿吃饭吧,我丈夫很快就会回来,下午他就能陪您去见乐队指挥。”
我们便一起走进音乐室,我坐到钢琴前,她唱起了我从前的那些歌曲,我沉默着,极力让自己保持轻松快活。她的声音比从前更为成熟、更为鉴定.却坦和从前一样柔和轻快,把我的心带进了对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的回忆之中,我着迷似地按着琴键,轻轻地奏出熟悉的音符,不时闭上眼睛悉心倾听,再也分辨不出她的现在和过去了。难道她不是属于我和我的生命的么?难道我们不是亲近得象兄妹并且友好无间么?诚然,她和莫特在一起唱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我们后来又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我们很快乐,相互间话却不多,因为我们觉得两人之间并无任何意见分歧。她的情况如何,她和她丈夫相处的情形又如何,此刻我没有加以考虑,我想以后总会看得到的。无论如何她不会越出自己的轨道,不会违背自己的本性,即使遭途不幸,她自己也会镇定而坚强地忍受的。
一个小时以后莫特回家了。他已经听到我抵达的消息。他一到就谈起了歌剧,对于它,人人都比我自己看得更为重要。我问他在慕尼黑过得如何。
“到处都一样,”他一本正经地说,“观众不喜欢我,因为他们认为我并没有多大能耐。我很少一登台就受到欢迎的;每一回我总要首先抓住观众,使他们激动着迷。就这样取得了成功,而并不是受人爱戴。有时候我确实唱得很差劲,这一点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嗯,你的歌剧会取得成功的,你和我的指望不会落空。今天我们去看乐队指挥,倘若你愿意,明天我们就去邀请女高音歌手。明天一早管弦乐队要排练。我相信你会满意的。”
在餐桌上,我注意到他对盖特露德特别客气,我很不喜欢他这种态度。后来我在慕尼黑逗留的整段时期中,每天都看到他们夫妇俩。他们是非常漂亮的一对,无论到什么地方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但是这对夫妇之间的关系是冷淡的,我认为只是由于盖特露德的坚强和内在的优秀品德才得以使这种冷淡转化为如此客气、尊重的形式。看来她还没有从她长期对自己漂亮丈夫的热情中醒悟过来,而且还对已经丧失的热恋的复返怀抱希望。无论如何她认为他也需要表面上的和美。她太高尚、太善良,不愿意向朋友们显露她的失望和不解,不愿意向任何人披露自己隐秘的烦恼,尽管她连我也没有能瞒过。我知道她不会容忍我向她投去任何同情的目光,任何理解或怜悯的表情,我们两人之间的谈话和行事就象她们夫妇一样,不存在丝毫阴影。
这种情况能够维持多久当然无法估计,而且完全由莫特所决定,我总算第一次亲眼看见一个女人制服了他的变化无常的性格。我为他们两人感到难过,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如此,我也就不觉得十分奇怪了。他们两人有过热恋,并且享受了这种爱情,如今他们不得不作出选择,要么学会自我牺牲,容忍自己只是悲伤地回忆美好的时光,要么开辟寻求新的幸福和新的爱情的道路。也许一个孩子会使他们重新结合在一起,不再去寻求那狂热爱情的乐趣,不过这就要求一种新的良好愿望,要求为了共同生活而互相适应。我知道盖特露德具备达到这一目标的力量和气魄。莫特是否也具备这种力量,我认为自己还是不予推论为好。使我痛苦的是,他们之间那种伟大、美好的初恋的狂热和愉快业已消逝;而他们两人现在的良好姿态却叫我高兴,这种姿态不仅表现在众人之前,而且在他们两人相互间也总是维持着体面和高贵。
莫特邀请我住在他家里,我没有接受,他也没有勉强。我天天都去他们家,我高兴地看到盖特露德很喜欢我去,高高兴兴地和我谈天和演奏音乐,这说明我们两人相处中并非我一人得到乐趣。
我的歌剧已确定在十二月首演。我还要逗留两个星期,参加每一次管弦乐队的排练,不得不作一些修改和调整,这样整部 作品才总算定稿了。我惊讶地看到男主角、女主角、提琴手、吹笛手、乐队指挥和合唱队员们都忙得团团转,我自己反而成了局外人,好象这个有生命的歌剧已不再是我的作品了。
“等着瞧吧,”海因利希?莫特有时对我说,“如今你很快就要呼吸到受公众宠爱的空气。我倒宁愿祝你不要获得这种成就。很快就会有鼓噪的人群跟随在你身后,要求你签名留念,你就要受到追逐,你还会看到,鼓噪人群的崇敬之情是何等亲切可爱、趣味高超。现在人人都在谈论你的跛脚。连这个毛病也出了名啦!”
经过种种必须的练习和排练之后,我动身回家了,要等正式公演前几天再赶回来。台塞尔没完没了地向我提出关于演出的种种问题,他考虑到管弦乐中成百个细枝末节,这都是我所忽略了的。他非常兴奋和激动地看待这次演出,其心情远远超过我自己。当我邀请他带着妹妹一起去参加首演时,他高兴得跳了起来。相反,我母亲不愿意分享这种兴奋,而要去作冬季旅行,这并没有使我感到不合适。我渐渐地觉察到自己情绪紧张,每夜需要喝一杯葡萄酒,否则便不能入眠。
有一天清晨台塞尔兄妹坐着马车来邀我动身,这已是初冬,时分,我家的小屋已深深掩蔽在花园的积雪里。母亲从窗口向我们挥手示意,马车驶动了,台塞尔围着厚厚的围巾唱起了一首旅行之歌。在整个漫长的旅程中他都象一个正在度圣诞节假日的儿童,美丽的布里琪苔容光焕发心满意足地静静陪伴着他。我为有这样的旅伴而高兴,同时心里也很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