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些诗句在我心中萦绕,重新唤起了音乐和生命。我长期以来抑制和忍受着的痛苦在节奏和音调中解除了,溶化成奔放的热流,我把歌曲抛在一边,在脑子里重又整理好那部久已丢失的歌剧的思路,从久已荒芜的心灵里重又挖掘出深深潜藏着的奔流不息的泉源,直达感情的顶峰,在那里,痛苦和胜利已没有区别,心灵的一切热情和力量完整地倾注于这唯一的熊熊烈火之中。
在我写出新歌曲的当天就去台塞尔家拿给他看了,黄昏时分我穿过栗树成荫的小道回家,对新的工作浑身充满了力量。但是过去几个月的光景好似一对透过假面具眼孔的眼睛,正以一种茫然若失的神色凝视着我。于是我的心因为渴望而急速地跳动,不愿意再了解为什么要逃避内心的痛苦。盖特露德的形象清晰地位立在我眼前,在尘埃中显得格外美丽,我又无畏地直视着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我的心又为所有的痛苦而开启。啊,为了让她遭受痛苦,把芒刺深深刺进伤口,我宁可和她重新口到幽暗的鬼怪般的生活中去!在那一大片栗树的黑暗的树梢之间是深蓝色的天幕,上面缀满了星星,它们在遥远的天边,无优无虑地闪烁着冷峻的金光。这些星星肆无忌惮地眺望那些满是花蕾、花朵和疤痕的树木,向它们显示出生活的喜悦和痛苦,向它们指出巨大的生活意趣。蜉蝣成群结队地迎接死亡,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的光彩和华美,我熟视片刻后就懂得了什么是美好,懂得了就连我的生活和痛苦都是美好的。
秋天尚未过去,我的歌剧便已大功告成。就在这一期间,我在一次音乐会上遇见了依姆多先生。他高兴地和我打招呼,并觉得这有点儿意外,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我住在城里。他只听说我父亲的去世,我最近一阵一直住在家乡。
“盖特露德小姐好吗?”我尽可能平静地询问道。
“哦,您自己来看看,便能知道一切。她的婚礼定在十一月初举行,我们当然要邀请您参加的。”
“谢谢,依姆多先生。您知道莫特的情况吗?”
“他很好。您知道,我不很赞成这门婚事。我早就想问问您有关莫特先生的情况。一般说来,打从我认识他以后,我对他也没洲么可责备的。不过我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事:他曾和许多女人有过纠葛。这方面的事您能和我谈谈么?”
‘不,依姆多先生。他肯定不愿意发生这些事。而且这些传闻恐怕也很难改变盖特露德的决心。莫特先生是我的朋友,倘若他能获得幸福,我真心替他高兴。”
“噢,是的,是的。您很快就会到我们家来吧?”
“我想是的。再见,依姆多先生。”
这还是不久以前的事,我为了阻止他们两人的结合,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不是由于妒忌,也不是心存幻想,期望盖特露德还能继续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深深相信,并且早就预感到他们不会长久恩爱和谐的,因为我想到了莫特那种自我折磨式的忧郁症,想到他的暴戾性格和盖特露德的温柔和顺,还由于玛丽昂和绿蒂的情况还完整地存在我的记忆之中。
如今我的想法已经截然不同。我的全部生活的动荡、整整半年的内心孤独以及和青年时期的有意识的告别,已经大大改变了我。我现在的看法是: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的命运而伸出手去,这是愚蠢而危险的;我自己当然也没有理由伸手去援助他人一让自己成为。个乐于助人和通达人情的人,尤其当我在这方面的尝试全都遭受失败,而使我自己深感惭愧之际,现在我还强烈地怀疑人的能力,他的生命以及他如何自觉地形成和铸造其他任何人。人们可能挣钱,也可能争得荣誉和勋章,但是不能够争得幸福或者不幸,既不能为自己也不能为别人去争得。人们只能接受已经降临的事情,当然接受的方法可以完全各不相同。至于我自己的发展,我是不愿意再作任何强制性的尝试,硬让自己的生活转向光明面,而是接受适用于我的一定部分,按照自己的能力予以承担,并转向好的方面。
生活也就是从这种沉思冥想中独立出来,并且超越了它,因而遗留下通常所说的决心和思想,正是一种心灵上的和平宁静,才有助于承担不可变更的现实。至少我是这么接受的,正如我事后所想看到的那样,自从我顺从天命之后,自从我对自己的私人生活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之后,生活便处于比较柔和的状况中了。
一切人们为之费尽心机而不能达到的事情,却时常出乎意料地自己降临了,这是我刚从母亲那里听到的经验。我每个月都给她写信,而已经有不少日子没有收到她的回信。也许她身体不佳,这样的话,根据以往的经验,不必多操心。我继续写我的信,向她简短叙述我的生活景况,每次信中都要附笔向施尼佩尔小姐致以亲切问候。
这种问候最近已停止表述。两位老太太觉得她们的日子好过了头,她们已经承受不了那种如愿以偿的愿望。尤其是施尼佩尔小姐简直到了她好日子的顶峰。我一动身她就立即以胜利姿态迁进了她得胜之地,把她的居室搬移到我们家的楼房里。从此她终于和自己的老朋友、堂姐妹住在一起了,她感到是经历过一个长期艰难年代后所应得的幸福,应当让她象一个女主人似地把庄重的家务事处理得又温和又堂皇。这并非因为她早已习够了那一套高贵的生活并且安之若素——事实上她在艰难的生活条件和半贫困状况中生活已经由来很久。她从来没有穿过比较精致的衣服,也没有睡过比较细软的床铺;确切地说,她现在才开始过这种生活,同时真正开始位省,因为确有可俭省之处,并且存在一些浪费现象。此外,她不愿意放弃任何权力和影响。两位女仆必须服从她胜过服从我母亲,连其他仆人、工匠、甚至邮差也得听从她指挥。她的热情并未由于心满意足而趋于熄灭,而是逐渐地把她的统治扩张到其他事情上,扩张到那些我母亲并不太乐意听从的事情上。她要参与我母亲和来访客人的所有会见,但凡有一次她没有在场,就会不高兴。一切信件,尤其是我的信件,她不愿意只听到摘要介绍,而必须亲自过目。最后她还发现,在我母亲的家中,有些事情的处理、照料和管理完全不象她认为的那样,是正确的。首先她觉得对仆役们的监督太不严格,以致某天黄昏一个女仆跑到屋外和另一个女仆以及那个邮差闲聊到很晚很晚。此外,女厨师还要求星期日放假,于是,她开始极严厉地批评我母亲的软弱随和的态度,长篇大论地指导她应当如何正确地料理家务。另外,她看到如此经常而严重地践踏节俭的法则,深感痛心。例如重复往家里运煤啦,那么多鸡蛋被女厨师从中揩油啦,等等。她认真而又激动地反对这反对那,就这样便开始了两位女朋友之间的不和。
如上所述,至此以前我母亲一直是很满意的,即或她并非一切都同意。后来,她女朋友所做的某些事情令她失望,而她考虑到她们的关系总往好处想。现在却不行了,以往古老而受尊敬的家庭生活习惯业已处于危机之中,家庭日常生活的安宁和舒适开始受到损害,她不能接受她的种种指摘,表示了对抗,当然她也就不可能和她的女朋友协调一致。于是就产生了争论和小小的友好的四角。直至女厨师向男仆宣布要辞工不千,我母亲费尽口舌,又应下许多许诺,几乎要赔礼道歉,才总算把她留住时,我们家的权力问题便开始真正处于争夺状态中了。
施尼佩尔小姐一向自豪于自己的学识、经验、节俭以及经济方面的才能,却未能看到别人对她所有这些才能的贡献全不知感恩。她还十分自信地认为有充分理由指责到目前为止的经济管理,她对我母亲的治家艺术多方责备,不加掩饰地对全家男女等人的习惯和特点予以怜悯的轻视。可是家里的女主人过去一直是在男主人的指示下,按照他要求的方式管理家务的,许多年来一贯如此,生活得很顺利。我父亲不喜欢小里小气地过分节俭,对待仆人一向宽容放任,最恨婆婆妈妈的口角和嘀嘀咕咕的事情。我母亲过去肯定也偶尔批评过他,即使她还按他说的治理家务,但是自从父亲过世后,父亲便变成神圣不可侵犯了。而施尼佩尔小姐却不能对此表示沉默,她认真地回想起自己早就对已故者有意见,并且早就发表过反对意见,她认为,现在时机终于成熟,正是纠正懒散作风,理智治家的时刻。她出于爱护自己的女友,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