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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很快活。——陶伯和那样和睦的夫起,久别重逢,当然先在自己屋子里有一番密谈。
这里家树和老太太谈着话,三个人品字儿坐着。家树的眼光,不时射到秀姑脸上,秀姑越发是爽直了,虽然让家树平视着,偶然四目相射,秀姑却报之以微笑,索性望了家树道: “樊先生的起色,格外好啦。还是在外国的生活不错,一点儿也不见苍老,我可晒得成了个小煤姐了。”家树笑道:多年不到北平,听到北平大姑娘说话,又让我记起了前事。秀姑道:“对了,你又会想起凤喜。”家树对她,连连以目示意。秀姑微笑道:“老太太早知道了,你还瞒着做什么呢?”樊老太太也道:“这件事,我也知道好几年了。听说那个孩子的疯病,现在已经好些了……”
话还不曾说完,只听得陶太太在外面叫道:“何小姐来了。”本来何丽娜在火车上下来的时候,穿的是外国衣服,现在却改了长期袍,走到门外边,让陶太太先行,然后缓步进来。家树抢着介绍道:“这是母亲。”何丽娜就笑盈盈的朝着樊老太太行了个鞠躬礼。樊老太太道:“孩子在欧洲的时候,多得姑娘照应。”何丽娜笑道:“你反说着呢,我正是事事都要家树照应啦。”秀姑在一边听到他们说话的口气与称呼,胸中很是了然,觉得西山自己那花球一掷,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在一旁微笑。何丽娜一进门,便想和秀姑亲热一阵,只是对了樊老太太未便太放浪了,所以等着和樊老太太说过两句话之后,才走到秀姑身边,两只手握了她两只手道:“大姐,我们好久不见啦!你好?”秀姑笑道:“我好到哪儿去呀!还是个穷姑娘。你可了不得,到过文明国家了,求得了高深的学问,这次回国来,一定是对我们祖国,有很大的贡献。”何丽娜道:“我怎么比你呢?你是民族英雄,现代的花木兰!”陶太太坐在一边,向着二人笑道:“你恭维她,她恭维你,都不相干,是自家人恭维自家人。”何丽娜听了这话,倒有些不懂,向陶太太望着。陶太太道:“关女士现在拜了我姑母作干女了,你想,这不是一家人吗?”何丽娜明白虽明白了,但是真个说破了,倒有些不好意思直率的承认,只是向秀姑笑。陶太太笑道:“难得的,今天樊、何两位远来,我应当替二位接风,同时给我们姑妈道喜,今天新收得一位表妹。”秀姑道: “那末着,我得给老太太磕头。”樊老太太笑道:“叫一声妈就得了,都是崭新的人物,别开倒车。”陶太太站在许多人中间,周围打转转,乐的不知如何是好,笑道:“你瞧,我们姑妈,也是乐大发了,说出这样的维新之论来。来呀,我的这位新表妹,人家是拣日不如撞日,我们是撞时不如即时,你就过来三鞠躬,拜见亲娘吧。”说着,一手挽了秀姑过来,让她站在樊老太太面前。秀姑对于这种办法,正也十二分愿意,本就打算站端正了,向樊老太太三鞠躬。陶太太又拦住她道:“慢来慢来,不能就这样行礼,应当叫一声妈。”秀姑笑道:“那是当然。”陶太太道:“你别忙,等我来。”于是端正一把椅子,在上面斜摆着,拉了老太太在椅子上坐着,然后向秀姑道:“表妹,行礼吧。”秀姑果然笑盈盈的叫了一声妈我们这就是一家人了。”
秀姑行过礼,转过身来,陶太太又拦住道:“且慢,我这一幕戏还没有导演完,我还有话说呢!”秀姑心想,礼也行了,妈也叫了,还有什么没完呢?要知陶太太说出什么原因来,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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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尚有人缘高朋来旧邸 真无我相急症损残花
却说关秀姑向樊老太太行过礼,回转身来,正待坐下,陶太太拦住了她,却道还有话说。樊老太太笑道:“秀姑这孩子,很长厚的,你不要和她开玩笑了。”陶太太道:“不是开玩笑呀,这面前还站着两个人呢,难道就不理会了吗?”因向秀姑道:“这里有位樊先生,还有位何小姐,从前你可以这样称呼着,现在不成啦!我还糊涂着呢,不知道关女士多少贵庚?”秀姑道:“我今年二十五岁了。”陶太太笑道:“长家树两岁呢。那么,是大姐了。这可应当是家树过来行礼。密斯何,你也一块儿来见姐姐。”
何丽娜看了家树一眼,心想:又是这位聪明的太太耍恶作剧,怎好双双的来拜老大姐呢?秀姑早看出来了,便摇着手道:“不,不,大爷就是比我小,何小姐不见得也比我小吧?”陶太太道:“何小姐和家树是起等的,家树比你大,她就比你大;小呢,也一般小。而且她也只二十四岁,再说你还是满口大爷小姐,也透着见外,从这儿起,你就叫他们名字。”樊老太太笑道:“这话倒是对了,不能一家人还那样客气。”家树心里一机灵,立刻向秀姑笑道:“大姐,我们这就改口了。”说着,一个鞠躬。何丽娜更机灵,向前挽了秀姑一只手道:我早就叫大姐的,改口也用不着啦。点头。樊老太太生气以未生一个姑娘为憾,现在忽然有了一个姑娘,却也得意之至。笑眯眯的看了秀姑,因向陶太太道:晚半天还是让我出几个钱叫几样菜回来,替伯和接风吧。太太笑道:“你是长辈,那怎敢当,而且表弟和表……”说时,望了何丽娜,又改口笑道:“和何小姐,都是由外国回来的,当然要向他们接风。再说,你有了这样一个英雄女儿,这是天大的喜事,哪好不贺贺呢。”他们这里说得热闹,伯和也来了,于是也笑着要相请。老太太既高兴,觉得也有面子,就答应了。
当下大家一阵风似的拥到伯和那进屋子里来。何丽娜看到放相片的那两本大册页,依然还存留着,忽然想起曾偷去凤喜一张相片,搪塞沈国英。——不知道凤喜现在可还在疯人院,也不知道沈国英发觉了是凤喜没有?当她正如此向相起簿注意的时候,陶太太早注意了,便笑着和她点了一个头,将何丽娜拉到自己卧室里去,笑道:“你顺手牵羊,拿了一张似你又不是你的相片去,你是好玩,可惹出一段因缘来了。”因把从秀姑处得来的凤喜消息,告诉了她。不过关于凤喜还惦记家树的事,却不肯说。何丽娜沉吟着道:“这个人可怪了!沈国英这样待她,为什么还不嫁呢?”陶太太笑道:“你想想吧,所以这件事我嘱咐了秀姑,请她不要告诉家树。其实我也多此一道嘱咐。她到北平来的时候,拿了家树的介绍信,要住在我家,我是一百二十分佩服她的人,当然欢迎。她先住在这里半个月,都没有什么私事,无非是为义勇军的事奔走。前两天,她在和人打电话,探问凤喜的病状,被我撞见了,她才告诉我实话。连我都瞒着,还能告诉家树吗?”何丽娜笑道:告诉他也没有什么要紧呀!我和他在德国同学五年,还不知道他的心事吗?不过……不让他知道也好,他知道了,无非又让他心里加上一层难过。”她口里如此说着,却见家树的影子,在窗子外一闪。何丽娜向陶太太丢了一个眼色,却到外面屋子来了。果然,家树也是由屋子外进来。何丽娜笑道:表嫂总是拉人开玩笑。公开的不算,又要在一边儿说着。太太向着她微笑,也不辩驳。
大家欢天喜地吃过了晚饭,何丽娜说是要和关秀姑谈谈,请秀姑到她家里去,两人好作长夜之谈。秀姑也正想何丽娜家有钱,可以劝说劝说,请她父亲帮助些,也就慨然的答应了。陶太太听说秀姑要到何丽娜家去,秀姑是个直性人,何丽娜是个调起的人,把凤喜的话全说出来,岂不是一场风波?因之只管把眼睛来看着秀姑。秀姑微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这层意思。何丽娜却笑道:“没关系。”
她三人正是丁字儿坐着;家树、伯和同樊老太太另是坐在一处沙发上,所以没有听到,也没人看到。何丽娜站起来道:“伯母,我先回去了。”樊老太太道:“是的,刚回来,老太爷老太太也等着和你谈谈啦。”何丽娜握了秀姑一只手道:大姐,去呀!陪弟妹回家去一趟,明天一早来。”老太太听她叫了一声妈表嫂那一张嘴。”陶太太笑道:“就是亲一层么,这就维护着自己干姑娘,不疼侄媳了。”大家哈哈大笑,在这十分的欢愉中,关、何二人走了。
家树陪了老太太坐谈一会,自到书房里休息。心想:不料秀姑倒和我成了姐弟。她为人是越发的爽直了,前程未可限量。有这样一个义姐,这也可以满足了,难道男女有了爱情,就非作夫岂不可吗?只是丽娜和她鬼鬼祟祟的,谈到凤喜的事情,凤喜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