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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她孩童般的嘴巴、宽宽的嘴唇和充满欲望、顽皮的舌头在我嘴里的那些动作里得到的快感,混乱的思绪以及许多新的想法(一个想法说:“这是一个孩子。”另外一个想法说:“是的,一个非常有女人味的孩子。”)与我吻她时成为我的一些人,她吻我时在我的记忆中闪现的所有芙颂混在一起,越变越多。
从这些长久的接吻,以及随之而来的做爱仪式以及它们的细节里,我找到了一种新知识以及对我而言亦是一种新幸福的线索,感觉到了这世上很少有人到达的一扇天堂之门的开启。伴随着我们的接吻,在我们面前打开的,仿佛不仅仅是肌肤相亲的快感之门和逐渐膨胀的性欲之门,还有将我们从春日午后拽出去的一扇浩瀚的时光之门。
我会爱上她吗?在感受着巨大幸福的同时,我也在担忧。因为脑子的混乱,我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可能会在认真对待这种幸福而导致的危险和玩弄这种幸福而产生的卑劣之间挣扎。那天晚上,奥斯曼、他的妻子贝玲和他们的孩子们来看望父母,我们一起吃了晚饭。我记得吃饭时我又想起了芙颂以及我们的接吻。
第二天中午我独自一人去了电影院。我压根没想要看电影,只是想一个人待着,因为我感觉自己无法在嘎尔特的职工餐厅,与公司的老会计们和喜欢说我儿时有多可爱的和蔼胖秘书们一起吃饭。和他们在一起我同时扮演着朋友和“谦虚的经理”两个角色,我不可能一边和他们大声说笑着吃饭,一边想着芙颂和我们的接吻并期盼两点钟的尽早到来。
在奥斯曼贝伊的共和国大街上看着橱窗神情恍惚地溜达时,我看到了“希区柯克周”的广告,被广告吸引看的一部电影里有一个格蕾斯?凯莉的接吻镜头。我在电影中场抽的烟;为了让人想起看午场电影的家庭妇女和逃课的学生,我在多年后找到并把它放进博物馆的“阿拉斯加福里高”巧克力冰激凌;引座员的手电筒。这几样东西,让它们来展示我在电影院里想起的青春期的寂寞和接吻欲望。我喜欢电影院的阴凉和散发着霉味的厚重氛围;喜欢听一两个电影爱好者的轻声交谈;喜欢看着厚重的天鹅绒幕布边上的阴影和黑暗角落沉浸在幻想里。马上就要见到芙颂的意识变成一种幸福从脑子的一角蔓延到我的整个灵魂。走出影院,穿行在奥斯曼贝伊蜿蜒的小巷里,经过布料店、茶馆、五金店、上浆并熨烫衬衫的店家,朝泰什维奇耶清真寺、我们约会的地点径直走去时,我记得自己想过那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约会。
一开始我试图去认真辅导她。她的头发散落在纸上,她的手在桌上不停地移动,她把铅笔头上的橡皮像乳头那样长久地咬在两片红唇之间,她裸露的胳膊不时碰到我裸露的胳膊,这些都让我魂不守舍,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开始解方程式时,芙颂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骄傲的神情,她冲着前面(有时对着我的脸)着急地把嘴里的烟吐出,当她用余光得意地瞟我一眼,想让我知道她很快就要找到答案时,她又会因为一个加法的错误而前功尽弃。当得出的结果和a,b,c,d,e答案上任何一个都不相符时,她先忧伤,继而慌乱,随后说“不是因为笨,而是因为粗心”来为自己找到借口。为了让她不再出错,我自负地对她说,细心也是智慧的一部分。开始解一道新题时,她那聪明的铅笔尖,就像一只饥饿麻雀的着急小嘴那样在纸上跳跃着前行,我欣赏着那铅笔尖,被她那一边拽头发,一边安静、干练地简化等式的模样打动。同时我也在担忧地关注着内心里升腾起来的迫不及待和不安。就在那时,我们开始接吻,我们长时间地接吻,然后我们做爱。做爱时我们感到像童贞、羞耻和罪过一类东西的沉重,这是我们从彼此的动作里发现的。但是我也从芙颂的眼睛里看到,她在从性爱里得到乐趣,陶醉在最终发现这些多年好奇的乐趣的兴奋里。就像一个穿越波涛汹涌的大洋,忍受千辛万苦最终到达一片梦想多年、传说中的远方大陆的游客,在他刚踏上那片新大陆时是如何带着好奇和陶醉面对每棵树、每块石头、每处泉水的,又是如何既兴奋又小心翼翼地将每朵鲜花、每个果实放进嘴里品尝的,那么芙颂也是在用同样的好奇和眩晕慢慢地发现一切。
如果我们把男人最明显的性器官放在一边的话,其实最让芙颂感兴趣的东西,既不是我的身体,也不是广义上的“男人的身体”。她真正的好奇和兴奋是针对她自己的,是她自己的身体和快感。我的身体、胳膊、手指和嘴巴对于挖掘出她那天鹅绒肌肤表面和里面的那些兴奋点是必需的。当这些新滋味在我的引导下从她的身体里被挖掘出来时,芙颂会惊喜万分。她陶醉地闭着双眼,感受着身体里出现的一阵阵新快感,她用惊讶、有时用一声幸福的叫喊跟随着快感的自我前行,就像是在血管、后脑勺和脑袋里愈发强烈的一阵颤抖那样,然后她再次希望得到我的帮助。有几次她轻声说:“请你再做一次,再那样做一次!”
我太幸福了。但这不是一种用脑袋来衡量、理解的幸福,是我的肌肤体验着认识到的一种幸福,也是后来在日常生活中,打电话时在我的后脑勺里,急速爬楼梯时在我的尾骨里,抑或是和四周后准备订婚的茜贝尔在塔克希姆的一家餐厅里点菜时,在我心尖上感觉到的一种幸福。
有时我会忘记一整天就像我身上的香水那样伴随着我的这种情感是芙颂给我的——就像有那么几次——在一个没人的时间和茜贝尔在办公室急急忙忙做爱时,我仿佛也会感觉自己是在体验同样巨大、惟一和一整块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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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爱情、勇气和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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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去福阿耶饭店的一天晚上,茜贝尔送给我这瓶她在巴黎买的、我在这里展出的士普林香水。尽管我一点也不喜欢用香水,但一天上午完全因为好奇我在脖子上抹了一点,做爱后芙颂发现了。
“这香水是茜贝尔女士送你的吗?”
“不是。我自己买的。”
“是为了讨茜贝尔女士的欢心吗?”
“不,亲爱的,是为了讨你的欢心。”
“你当然也和茜贝尔女士做爱,是吗?”
“不。”
芙颂说:“请你别撒谎。”她满是汗水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忧虑的表情。“我不会见怪的。你当然也和她做爱。”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就像一个让说谎孩子讲出真话的慈母。
“不。”
“请你相信,谎言更会让我心碎。请你说真话。那么为什么你们不做爱呢?”
“我和茜贝尔是去年夏天在苏阿迪耶认识的。”我搂着芙颂说,“夏天我父母住在别墅,我们就去了尼相塔什的家里。秋天她就回巴黎了。冬天我去看了她几次。”
“坐飞机去的吗?”
“是的。去年12月茜贝尔大学毕业后,为了和我结婚回到了土耳其,冬天我们开始在苏阿迪耶的别墅约会。但是苏阿迪耶的别墅太冷,过了一段时间后就没做爱的兴趣了。”
“找到暖和的房子之前你们就暂停做爱了吗?”
“两个月前,也就是3月初,有天夜里我们又去了苏阿迪耶的别墅。那天很冷。生壁炉时有一阵浓烟弥漫了整个房子,我们还吵了一架。后来茜贝尔得了重感冒,发烧躺了一个星期。我们也就再没想去那里做爱了。”
芙颂问:“你们俩是谁不想的?是你,还是她?”一种“请说谎话,别让我伤心”的哀求眼神出现在她那因为好奇而看似痛苦的脸上,取代了“请说真话”的怜爱表情。
“我想,茜贝尔认为如果婚前少和我做爱,那么我就会更看重订婚和结婚,也会更珍视她。”
“但你说之前你们做爱的。”
“你不明白,这里的问题不是第一次做爱。”
“对,不是。”芙颂压低了声音说。
“它表示茜贝尔有多爱我,多信任我。但是婚前做爱的想法依然让她感到不安……对此我也理解。尽管她在欧洲读了书,但却没有你那么勇敢和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