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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谁它妈有一天宠你?纵你?把你养成这种没出息的娇脾气来?!……饿,又说饿着你了!攫住油水,老子大修你这座五脏庙,你它妈又天生贱皮子,没那种福气消受得!我它妈嘴里还觉得不过瘾,你倒忙不叠的朝外漏油了!”
而那肚皮像个爱嘀咕爱噜辄的老聋子,恁你石二矮子怎么骂它,它还是依然故我的叫个不歇,叫得石二矮子火上来了,在自己肚皮上狠狠的拧了一把说:“还叫呢?奶奶的!你就是要闹毛病,也该等夜深人静的时刻闹呀?矮爷我没事,心平气和的陪你蘑菇,倒是无所谓的!你呀!你它妈没眼色透了,你不知道你这一家伙,害得老子少赢多少钱?……你听,骰子叮当响,牌九正在开条儿呢!你就快点儿罢!”
而那肚皮是个慢性子,石二矮子越催,它越快不了,细声细气的唱着小曲儿呢!石二矮子无可奈何的叹说:“我的肚子祖宗,肚子大王!你再不老实,我可就赌不成了!我它妈赢不得钱,就该饿杀你这个王八爷蛋了!……嗨,我它妈实在不该生着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既然骂不服自己肚皮,石二矮子就蹲在毛坑里干呕气,低着头不再开腔了。似有还无的月光把一溜儿毛坑矮檐的踞齿形的影子勾描在石二矮子眼前,寒风刮过来一阵阵呼么喝六的赌博声,磨弄得石二矮子满心痒痒的,抓不着捞不着;那齿形的檐影仿佛变成了一把活动着的锯子,呼呼啦啦把人的心全给锯断了!正在这当口,忽然眼见毛坑那边的烟头火一闪一亮,隔壁的坑位上来了个人,那人一定是个粗大个儿,人朝坑头的木板上面一站,把木板踩得吱吱响。
既然拉稀拉得一时提不起裤子,来个人聊聊天,也比一个人勾着头发闷好些儿;石二矮子想着,就准备跟隔壁那位闻其声不见其面的朋友打打招呼了;谁知自己的话还没放出,又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到毛坑边上来,一面扯开裤子哗哗的放溺,一面低声打着黑语说:“落叶儿,(指姓黄的人。)落叶儿!飘到哪儿去了?”
石二矮子立刻听懂了那人的意思,他是在说:老黄,你在哪儿?……这么一来,石二矮子可把涌至喉咙管的言语又咽了回去,侧过脑袋,竖起耳朵偷听着,心想:妙妙!没料着这儿也会遇着贼?待老子我听听你们说些什么罢?全心顾着听话,那肚皮竟也不疼不叫了,就听隔壁那个出大恭的人说:“长脸吗?……落叶儿在这儿,……门把儿还不见动静呢。”
“扇子外头长出个亮眼的来了!”解小手的说:“不把他摆平,行事扎手。老五他说,外头一响鞭炮,里头就敲锣打鼓,热闹热闹!”
“其实老五也是死心眼儿,”出大恭的家伙说:“何必让咱们苦等门把儿?莫如早点剪掉亮眼儿的,里边外边两面烤它一顿算了,……若等门把儿一插手,成不成事还料不准呢!”
石二矮子一听,压根儿不对劲!什么干小手脚的毛贼?!简直全是四判官那一窝豺狼虎豹!自己亏得没啃声,要不然,头一个当了他们试枪的活靶,那岂不是伤透了感情?!从话里听出这两个家伙,是叫差出来伏击关八爷的,他们打算先把六合帮里放风的弟兄撂倒,然后从里面动手突击,黑了灯窝着打,假如真让他们称心如意干起来,六合帮岂不整砸了锅?!……人到急处,没主意也得拿主意来,石二矮子一急,也就有了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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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0044
他不声不响的系上裤子,打量出那一溜毛坑下面的蹲板全是活的,能够抽得动,而自己是双拳不敌四手,非先在两个家伙里整倒一个不可!……系好裤子之后,他悄悄的窜到旁边那间毛坑边上,弯腰伸手搭住蹲板一端,猛力一掀一抽,那块板被他抽到手里,单听砰咚一声响,蹲着的那人就摔进毛坑里去!偏偏这座毛坑是砖砌的,又大又深,那人仰脸栽下坑去,一声还没喊出口,头就沈进臭水里吐泡泡去了。
“黄叶儿,黄叶儿,”解小手的正在提裤了,慌乱的说:“你这是怎么弄的?”
“救……救……命,咕噜噜,咕噜噜……”可怜坑底下那个像肚皮朝上的乌龟,满心有话说不出口,只落下手舞足蹈的挣扎了。
解小手的家伙急于要救他的同伙,一时也顾不得肮脏,就在粪坑边沿伏下身去,朝坑里伸出双手,谁知正当他伸出双手时,猛觉脑后起了一阵风,紧跟捱了一家伙,半昏迷中被人提起两脚一翻,也就淌了“浑”水啦!
石二矮子整倒那个家伙之后,踢开木板,拔出匣枪,转身就朝野铺这边奔过来,认出放风的向老三,扯住他说:“事情不妙了,……这……这……这,这先来的一伙子人,哪里什么盐帮走腿子的?!全是四判官手下的土匪,存心想贴住咱们的,刚刚我蹲毛坑,遇见俩个说黑话的家伙,业已叫我整下毛坑去了!”
“真有这回事?”向老三吃惊说。
“难道我还哄你不成?!”石二矮子跺脚说:“如今咱们的弟兄全跟那伙儿混卷在赌台上,你得快拿主意,要不然,等他们的匣枪先张嘴,那可就……惨了!”
“这话若换旁人说,我就全信了。”向老三手捺着匣枪把儿说:“唯有你跟大狗熊俩人,鬼话刘基惯了,我总得打三分折扣!上回不是你们引狼入室,使什么马五瞎子混进福昌栈的大花厅,那位淮大爷怎会丢命?”
“人总不能没错,”石二矮子说:“这回我弄对了,将功折罪总行!……你瞧!”他过去幌幌另一个盐帮的盐篓说:“有篓儿没盐,空的!他们推空车下大湖?除非是得了疯病了?”
这一回,向老三不由不信了,正把匣枪拔在手里,但已经来不及了,就见赌台上的灯火一黑,里面响起了一片杂乱的枪声,桌椅的断折声,门窗被椅子砸开,不分敌我,人影幢幢的朝外乱跳,夹着一些喊叫,咒骂和呻吟。向老三和石二矮子空掂着匣枪在手,却不敢乱泼火,因为上弦沉得快,原野黯糊糊的,恁谁也没有那种夜光眼,能在十步开外分得出敌我来。
这真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恶火……而这场恶火不是由对方先发制人,却是由大狗熊主动引起来的。大狗熊在骰子局上一连输掉三把,不得已推说要出去放溺,从局上退出来,其实放溺是假,换台子是真,他三转两转,转到王大贵身后,打算下注见押儿注牌九,一只手伸到腰眼去摸钱,钱捏在手上一抬眼,有就楞住了。原来他越看那个做庄的家伙越觉得脸孔好熟,就仿佛不久之前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那庄家正低着脑袋在洗牌叠牌,出条子打骰子,一面分牌说:“七戳自拿三,天门头一班,。”那人不开口,大狗熊也许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来,那人一开口,大狗熊就想起来了!
不错!一点儿也不错!他就是自己在盐市大王庙里遇见的马五瞎子!不过今夜他不瞎了,那只贴过膏药的眼是好的,同时那张脸不再涂上油灰。大狗熊初发现这个秘密,着实有点心惊胆战。……这人既是马五瞎子,不用说,这个盐帮里一伙人全是土匪扮的,这算是一准没错儿的了!六合帮十几个弟兄,除开关八爷,雷一炮,向老三和石二矮子不在当场,其余十三个人不知不觉全窝进人家怀里去了,要是自己不先动手,等对方先动手来,只怕连一个也活不成。十三是个不吉利的数目,可不是?按照当前情势看来,若想一个个附着耳朵通知,准会败露行藏,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先动手放倒马五,马上灭灯,黑里打一场混战,有亏两边有份还好些。
大狗熊眼睛珠儿转了几转就把主意拿定了,他的个头儿本来就高,当那些家伙两眼注视牌面时,探出一只手捏住马灯的捻钮,另一只猛的拔出匣枪来,黑洞洞的枪口笔直的顶住马五瞎子脑门正中,扳机一压,轰的一声闷响,同时那盏马灯就叫他捻灭了。
这一声闷枪,听在有经验的人耳里,就知有人被放倒了,那些土匪却不知被放倒的会是他们发号施令的头目五阎王,五阎王原本交待过,不等外边枪响,放倒关八爷,里面不得动手的,所以当大狗熊响枪之后,土匪们就抢着先捻灭马灯。全屋在一刹间灯火全灭,变成一片黑暗,虽说只是眨眼功夫,却给六合帮里的汉子们留出拔枪待变的机会。而黑里更传出大狗熊的破锣嗓子。
“六合帮的,当心土匪!……四判官的手下的小杂种们,马五瞎子脑袋开天窗啦!风紧水涨,拉你们的合子罢……”
这一来,抡椅子砸窗户开溜是那些土匪,开枪制人的倒变成六合帮走腿子的了,虽然土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