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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伊凡·彼得洛维奇说,〃我看你倒是个听话的儿子,这使我宽心。我不想挟制你,我不强迫你目前就去……担任文官职务,目前我要让你成亲。〃
〃跟谁结婚呢,爸爸?〃惊慌的儿子问。
〃跟莉莎维塔·格利高里耶夫娜·穆罗姆斯卡娅结婚,〃
伊凡·彼得洛维奇回答,〃姑娘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爸爸!我还没考虑结婚。〃
〃你没考虑,我替你考虑了,反复考虑了。〃
〃那是您的事,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莉莎·穆罗姆斯卡娅。〃
〃以后会喜欢的。习惯忍耐,相亲相爱。〃
〃我觉得我不能成全她的幸福。〃
〃她的幸福用不着你担忧。怎么?你这就叫尊重父亲的意志?好家伙!〃
〃随你怎么办,反正我不想结婚,也决不结婚。〃
〃你得结婚!不然,我要诅咒你,上帝作证!我要把家产卖光,荡光,不给你留下一文钱。我限你考虑三天,这以前,看你胆敢在我跟前露脸!〃
亚历克赛心里明白,倘使父亲脑袋瓜里起了某个念头,那么,照塔拉斯·斯柯季宁①的说法,就是用钉子也挖不掉。但是,亚历克赛脾气象父亲,要说服他也难办到。他回到自己房里,开动脑筋思考问题:关于父亲的权限,关于莎莉维塔·格利高里耶夫娜,关于父亲要使他变成叫化子的并非儿戏之辞,最后想到了阿库琳娜。他第一次看得清清楚楚:他真正火热地爱上了她。跟农家姑娘结婚,靠自己劳动过活——这个浪漫主义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产生了,这个决定性的行动他越是考虑周详,便越是发觉它入情入理。森林中的幽会由于季节多雨而中断了一段时间。他便给阿库琳娜写了一封信,字体极其清晰,语言热情奔放,向她宣布那威胁他们的危险,同时向她求婚。他当即把信投到树洞里,然后回家睡觉,心地坦然。
①冯维辛的喜剧《绔裤少年》中的一个人物。
第二天,主意已定的亚历克赛一大早便去穆罗姆斯基家,想要跟他开诚布公谈谈。他希望说服那位老人宽容并把他拉到自己方面来。
〃格利高里·伊凡诺维奇在家吗?〃他问道,把马勒住停在普里鲁琴诺村宅第台阶下。
〃不在家,〃仆人回话,〃格利高里·伊凡诺维奇一清早就出去了。〃
〃真不凑巧!〃亚历克赛心里想,〃至少莉莎维塔·格利高里耶夫娜在家吧?〃
〃她在家,大人!〃
亚历克赛从马上跳下来,把缰绳交给仆人,不经通报便进去了。〃一下子就解决,〃他想,走向客厅,〃我要跟她本人解释。〃
他闯进客厅……愣住了!莉莎……不!是阿库琳娜,心爱的黑丫头阿库琳娜,她没穿长马甲,倒穿了一件雪白的晨衣,坐在窗前正在读他的信。她那样专注,连他走进来也没听见。亚历克赛快活得大叫起来。莉莎一惊,抬起头,惊叫一声便要跑。他扑过去一把抓住她。
〃阿库琳娜!阿库琳娜!〃
莉莎使劲想挣脱……〃放开我!先生!你发疯了?①〃
①原文为法文。
〃阿库琳娜!我的朋友阿库琳娜〃他连连说,吻她的手。
老密斯冉克逊在一旁观看这一幕,她不晓得要如何设想才妙。恰好这时房门推开,格利高里·伊凡诺维奇进来。
〃啊哈!〃穆罗姆斯基说,〃看起来,你们的事情完全弄好了……〃
请读者恕我不再多费笔墨来描写结局了吧!
戈琉辛诺村源流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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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如果赐我以读者,那么,他们很可能将出于好奇心想要知道,我是以怎样的方式下定决心来写这部戈琉辛诺村源流考的。为达此目的,我必须事先描述某些细节。
1801年4月1日,我出生于戈琉辛诺村,父母都是正派高尚的人。在我村教堂执事那里我接受了发蒙教育。那位可敬的先生使我得益非浅,日后在我身上发展了的对读书的爱好以及总而言之对文墨工夫的志趣都多亏了他。我的进步虽然缓慢,但却扎实,因而在我出世后的第十个年头我已经通晓了至今仍留在我头脑里的一切东西。我的头脑生来就虚弱,并且由于同样虚弱的身子骨的原因,不容许我更多地增加头脑的负担。
文学家的美名对我来说是最可羡慕的。我的双亲虽是最可敬佩的人,但为人朴实,所受的教育是老派的,从不读一句书,全家除了给我买来的《识字课本》、皇历以及《最新尺牍大全》之外,其他的书籍一概没有。阅读《尺牍大全》,长期以来成了我乐以忘忧之事,我背得滚瓜烂熟,虽如此,但每天每日我还是在其中发现了层出不穷的新的美不胜收之境。除了我父亲曾在其麾下任副官的普列米亚尼可夫将军之外,库尔冈诺夫在我看来是最伟大的人物。关于他,我询问过碰到的所有的人,很可惜,没有人能够满足我这个好奇心,谁也不知道他的为人,而对我的一堆问题只有一个回答:库尔冈诺夫撰写了《最新尺牍大全》,而这一点我是早已确信无疑的了。一团未知的黑暗笼罩着这个人物,就象他是上古的半个神仙,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实有其人。他的名字我觉得是虚构出来的,而关于他的传说似乎是虚无缥缈的神话,有待于新出一个尼布尔①去考证。话说回头,此人还是不断跟踪我的想象,我费尽心机想赋予他神秘的面貌以某种明确的形象,于是最终定夺,他应当酷似地方自治会的书记克留奇金,那是一个小老头,生着红鼻子,两眼闪烁有神。
①尼布尔·巴托尔·乔治(1776…1831),德国古代历史学家,著有《罗马史》。
1812年我被送往莫斯科,进了卡尔·伊凡诺维奇·梅勒寄宿学堂。在那儿我呆了不到三个月,因为在敌人拿破仑进攻以前放我们回家了。我又回到了乡下。赶走操十二种语言的敌军以后,又想把我再次送到莫斯科去看看动静。卡尔·伊凡诺维奇回到了昔日学堂的瓦砾场没有?或者,在相反的情况下,就打算把我送进另外一个学校。但我恳求母亲把我留在乡下,因为我的健康状况不佳,不允许我早上七点钟起床,而所有寄宿学校的作息制度通常都是如此规定的。因此,我长到十六岁,却依然停留在发蒙阶段,而跟我那帮调皮鬼玩棍棍球乃是我唯一的学科,此项学问还在寄宿学堂时我已获得相当丰富的知识。
此时我进了××步兵团任士官生。在该团我一直呆到去年即18××年。在团里呆了这几年,给我留下的愉快的印象不多,只除了两件事,一是晋升军官,二是当裤兜里总共只有一卢布六十戈比的时候突然赢了二百四十五卢布。慈爱的双亲相继去世,我不得不退伍,回到祖传宅子里来。
这期间我的生活对我非常重要,因此我打算多唠叨几句。我得事先请求好心的读者原谅,如若我把他的俯就之意用得不当的话。
那是个深秋阴雨的日子。到达驿站之后,我得转路回戈琉辛诺村了,我雇了一辆马车,沿着小路回家。虽然我生性文静,但重睹度过我美好年华的那些地方的急不可耐的心情如此强烈地控制着我,以至我时不时地催促车夫,时而答应赏他酒钱,时而又威胁要狠狠揍他,我顺手给他背脊上捅了两三下,很灵验,那效果比掏出和解开钱包还来得更快当。这个,我得承认,敲了他两三下,在我生平是第一遭,因为车夫这帮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特别对劲。车夫赶着三套马车,但我觉得,他是在按车夫的老章程办事,挥舞鞭子,拉紧缰绳,确乎在规劝他的马儿。终于,戈琉辛诺村的灌木林遥遥在望。过了十分钟,马车驶进庭院。我的心跳得厉害,心情说不出的激动,环顾四周,不见戈琉辛诺已经八年啦!一株株白桦,我亲眼看见将它们栽在篱笆旁,如今已经长大,枝叶繁茂,直指蓝天。庭院里,旧时曾砌了三个方方正正的花坛,其间是一条铺沙的甬道,而今业已变成未加修刈的草地,上面一头黑色的母牛在吃草。我的车子在台阶前停下。侍仆跑去开门,但门闩已经上锁。百叶窗已经打开,房子似乎还有人居住,一个女人从仆人的厢房内走出来,问我找谁。当她得知老爷本人回来了,便再跑了回房。接着,一群群仆役将我团团围住。我打从内心深处被感动了,眼见得一张张面熟的和陌生的面孔,我便跟他们一一友好地亲吻。少年时我的淘气鬼如今已成了当家人,而坐在地板上以供驱使的小丫头而今已成了生儿育女的主妇。男子汉都哭了。对娘们说话,我毫不客气:〃你可老了呀!〃得到深情的回答:〃而您呢,老爷?您可变丑了呀!〃他们把我带到后庭的台阶,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