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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从百户所值堂下来,便忙不迭地往报馆去了,邓文已经告急,灰头土脸地见了柳乘风第一句话便是:“东家,现在加印来不及了,到处都是索求学而报的,两百份已经销售一空,就是再加印五百份一千份只怕也不够。”
柳乘风想了想,道:“不必加印了,准备校对第二期吧,咱们就弄饥饿销售的法子,读书人的钱跟捡的一样,咱们越是吊他们的胃口,他们就越有兴致,邓老兄,实话和你吧,咱们卖的不是报……”
“不是报……”邓文一头雾水。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咱们卖的是概念,是文化,什么叫文化?文化就是你想买都得求着咱们,要想看咱们的报纸,得大清早起来排好队,花寻常人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的饭钱哭着喊着来买咱们的报纸。”
邓文目瞪口呆,他也是做过生意的,还从来没有听这样卖东西的,不是都做生意要逢人三分笑,好好伺候着人的吗?怎么到了这东家的口里,倒像是人要哭着喊着被你踹几脚也不肯松手一样?
不过这生意怎么做是东家的事,亏了也是东家,邓文也不便多问,道:“东家的意思是第一期只印这么多,不再加印了?”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就印这么多,收稿的事怎么样了?”
邓文眼睛一亮,道:“报纸卖出去三个时辰不到,就送来了不少稿子,东家到我主编房去看看。”
柳乘风到了主编房,所谓主编房其实就是个办公室,里头一累累的文稿,邓文抽出了一沓来请柳乘风过目,心里不禁有点儿震惊:“竟是送来了这么多?”随即开始走马观花似地看了起来,这里头的文章几乎全是驳斥三原学的,柳乘风看了文章的署名,问了邓文这些人的背景,写文章的人有名士、有大儒,还有言官翰林,什么人都有,柳乘风不由眼睛一亮,效果果然出来了,柳乘风道:“你在里头挑一些言辞犀利些的,越犀利越好,若是一些声名大的大儒、名士也可以挑一些,至于言官、翰林就不必了,想要自己的文章登报,最低也要是翰林学士或者六部侍郎的身份,其他的……”柳乘风很倨傲地背着手笑了笑道:“不必理会。”
邓文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柳乘风又吩咐道:“下一期印五百份,不过价钱要提一提……”柳乘风的目光闪烁着极少有的市侩,呵呵一笑,随即风淡云清地道:“就三百文吧,暂时先定这个办法,先把人的胃口吊起来,你等着瞧,好戏还在后头呢。”(。。 )
第七十五章:花样式骂街
第二天,不少人起了个大早,秀才、士子们装作无事的样子仍旧去茶肆、清馆,今日他们来得出奇的早,一个个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眼神却显得有点儿神hún不属。
这些清贵人与寻常的老百姓不同,他们不必为生计奔bō,每日要做的无非是吟诗作对、风花雪月而已。学问的事是他们最看重的,尤其是他们几十年来读的道理更是不容置疑,可是现在,却有人大张旗鼓地宣扬三原学,这就让人有点儿义愤填膺了。
事情当然没有结束,谁都知道,现在大家议论得最多的就是各大名士的反击,那吏部尚书王恕如此悖逆经典,自然有人tǐng身而出,只是不知道名士、大儒们会如何反驳他的奇谈怪论罢了。
如此一想,所有人都生出了些许希翼,都想看看今日的报纸,想看看又会有什么高论。
只是有了昨日的经验,大家才知道这报纸居然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不知多少人为了看看那王恕的荒谬无稽之谈而愿意以两倍、三倍的价钱去搜购,在许多人心中,若是能捧上一张报纸在茶肆中端看,也是一件体面的事。
别人没有的,你有;别人索求不到的,你能得到。这就是面子,是非凡。
今日在这茶肆中,也有几个读书人拿着昨日的报纸开始装模作样地看着,他摆出这个架势,立即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有的人只知道王恕胡言乱语,却不知道王恕的文章到底写的是什么,看别人热烈地讨论,自个儿却是两眼一抹黑,总觉得有那么点儿无从出口的尴尬。所以这些人一见到有人捧出报纸,立即笑吟吟地走过去,或是借阅,或是求购,耳根子都红了。
“若是这报纸今日还出,非要买上一份不可。”许多人的表情如一泓秋水,心里却都是打定了主意。
辰时过去,楼梯口又传出脚踩的咯吱声,这声音和寻常的茶博士以及茶不同,脚步踩得很重,所有人听了,纷纷都支起了耳朵,报童来了,仍旧扯开嗓子:“卖报了,学而报第二版,当代大儒王碧撰文,此外还有尤文胜、赵茗……等名士也有文章……”
他叫到一半,许多人连斯文都顾不得了,纷纷道:“来,我这儿来一份……”
“我……我要一份……”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起来,喧闹到了极点,那报童反而不知送去给谁了,继续道:“三百文一份,要的赶早。”
有人不禁怒道:“昨日还是五十文,怎么今日就是三百文了?”
这报童早就有了辞:“诸位,这邸报都是请许多大儒和名士撰的文,报馆是要出润笔费的,这些老先生难道能拿几百文来打发?咱们大明的学问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这样一,那先前盘问的人立即哑了火,学问怎么能不值钱?他若个不字,只怕立即被口水淹死。
虽然价钱涨了,可是在座之人大多数都是身家丰厚之人,倒也不在乎这么点儿钱,只是一心想看看那些文章是如何反驳王恕的三原学。
顷刻之间,这报纸便倾销一空,方才还在犹豫的人,这时候只有后悔的份了,至于那些买到了报纸的,一副得意洋洋地看着报,摇头晃脑如痴如醉的样子,真真是让那些买不到报纸的羡慕得肠子都悔青了。
“兄弟,这报纸还有没有?能不能去你们报馆再取一些来,四百文我也要。”
那报童要走,却被人拦着追问。
报童皓齿一笑,道:“各街的报童都定了数的,一张不多,一张不少,今日的是卖完了,莫是我这儿,便是报馆也没有了存货。”
罢,便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下手迟了的,听到报童的话一时无语,想不到这报纸竟是紧俏到这个地步,这时候又不好厚着脸皮去向别人借阅,只好闷着头喝茶。
那些看了报纸的人也恰在这时叫起了好来,一个端着报纸的人道:“痛快,痛快,松山先生果然是天下名士,这几句骂得好,痛快淋漓,这样的文章,这样的犀利之笔,真令人不得不叹服。”
另一个拿了报纸的也不由拍案,附和道:“好,好,好……”
他们看得手舞足蹈,边上没有报纸的却更觉得百爪挠心,只恨不得把脖子伸过去,看看痛快在哪里,又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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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为六部之首位于**东侧,与礼部相邻,平时这里本就是门庭若市,下头衙门来请示的,还有批示的条子要送出的,内阁那边旨意颁发的,更有不少到京的外官跑门路的,进进出出的人流宛若庙会一般。
距离这里不远的,都是一些大宅子,不过大宅子里却不是住着公侯,而是一些富户的产业,这些富户倒不住在这里,却是将这儿都租凭出去,留给那些跑官的人住,临街又有许多酒肆和青楼,也都是用来迎来往送的,若烟花胡同是京城油水最丰厚的所在,那这吏部附近的一些街道也敢称第二了。
据有不少的封疆大吏,都打发了家人在这儿租凭了房子常住,专门与这吏部的大官员打交道,为的无非是功考二字,可以这吏部决定了许多人的荣辱,自然不能轻慢。
现在还是清早,不过人已是不少了,王恕的轿子按时到了衙门外头,轿夫心翼翼地放下轿子,这衙门口立即有个门吏跑过来,将轿帘子拉开,低声道:“大人请下轿。”
轿子里的王恕只是面如秋水一般地嗯了一声,从轿中钻出来,随即拉直身子,仰头看了这吏部两个金漆大字,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大剌剌地走上石阶,一步步走进去。
一部之首,位极人臣,正是因为如此,王恕早已养成了一张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的面孔,昨日那学而报散布出来,王恕也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也没有过于在意,只是今日进了部堂,王恕就感觉有点儿异样了。
平时那些下官见了他来,都是笑呵呵地过来见礼,偶尔有其他衙门过来传条子的,不管是生脸孔还是熟脸孔也都会笑呵呵地道一声大人早。今日虽然也有人来见礼,大家也都是气气的,可是大家的脸上却总是闪烁着某种怪异。
“出了什么事?怎么今日的人都是怪怪的?”王恕心里发出疑问,可是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