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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大步地往下走,蓦然从平原的远处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响亮声音。“安特罗普卡!安特罗普卡!……”他一个劲地用失望的哭声喊着,并把最后一个音拉得长长的。
他稍停了一会,又叫喊起来。他那声音在静止不动的、睡意噱咙的空气中响亮地荡漾开来。他把安特罗普卡这名字至少喊了三十来遍,突然从平地的另一端,仿佛从另一世界传来
隐约可闻的回音:
“什么事……?”
那男孩子立即以又喜又怒的声音喊道:“邀,你这鬼家伙……!”
“干……什……么……呀?”过了好一回儿另一声音才回答。“因为阿爸要……揍……你……呢,”第一个声音急忙地喊道。第二个声音没有再回答了,那个男孩子又呼喊起安特罗
普卡这名字来。当天色全黑了下来,我已经绕着离科洛托夫卡四俄里、围着我的村子的那片树林边走过来的时候,我还听得到他那越来越稀、越来越弱的喊声……
“安托罗普卡!”这声音似乎依然飘荡在夜色沉沉的空中。
彼得?彼得罗维奇?卡拉塔叶夫
。。
猎人笔记20
大约是五年前的秋天,我在从莫斯科去图拉的途中,由于搞不到马,只得在驿站的房子里瞎呆了几乎一整天。我是打猎回来的,我太粗心了,竟然事先就把自己的三匹马打发走了
。驿站长是个有大把年纪的人,脸色阴沉沉的,头发耷拉到鼻子上,有一对昏昏欲睡的眼睛。我向他左诉苦右请求,而他只是断断续续地拿气话来回答,愤愤然地把门关得砰砰响,似
乎在怨恨自己干的这份差使,并且还到台阶上去斥责手下的车夫,那些车夫有的手里端着笨重的马轭在烂泥地里慢慢地挪步,有的坐在板凳上打呵欠、搔痒痒,不大理睬自己顶头上司
的愤怒叫嚷。我已喝过三四回茶,几次想睡都没有睡着,把窗子上和墙壁上的题字全念遍了:我无聊得要死。我怀着冷漠而绝望的心情瞧着自己马车翘起的车杆,蓦然响起了叮当的铃
声,随即看到一辆套着三匹疲惫不堪的马的小马车到了台阶上停住了。来人跳下车开口就喊:“快给换马!”,接着便进屋来。就在他听到驿站长回答说没有马而露出通常的惊异表情时
,我已经怀着一个百无聊赖的人所具的贪婪的好奇心把这个新同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从外表看他年近三十。他的脸上有天花留下的消除不掉的麻斑,那张脸又干又黄,还带有很不
悦目的铜色;黑里泛青的长发在脑后一圈圈地披在衣领上,前边的卷成洒脱的鬓发;一双发肿的小眼睛愣神地瞧着,上嘴唇上翘着几根小胡子。他穿得像个去赶马市的随随便便的地主
:一件油污斑斑的花上衣,条退了色的淡紫色绸领带,一件带铜扣子的马甲,一件带大喇叭口的灰裤子,裤脚下露出一点没擦净的皮靴的靴尖。他身上冒出冲鼻的烟味和酒气;他那几
乎被上衣袖口遮住的红润肥胖,气的手指上戴着几枚银戒指和图拉戒指。这样的人物在俄国何止是几十个,可以遇到成百上千的。跟他们这种人结交,应该照实说,是没有任何乐趣可
言的。可是,尽管我带着这种成见去观察这位来人,却不能不注意到他脸上那种由衷的和善和热忱的神情。“您瞧,这位先生也在这儿等了一个多钟头了。”驿站长指着我说。
“一个多钟头!”我心想这坏老头真会拿我开玩笑。“也许他不是那么急需吧。”来者回答说。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驿站长沉着脸说。
“难道就没有办法可想了?确实没有马吗?”“没有办法。一匹马也没有。”
“好吧,那就叫人给我拿茶炊来。那就等吧,没法子。”
来者在凳子上坐下来,把帽子甩在桌子上,用手捋了捋头发。“您用过茶吗?”他问我。
“用过了。”
“跟我一起再喝几杯好吗?”
我同意了。那把棕色大茶炊第四次出现在桌子上。我拿出一瓶罗姆酒。我把这位交谈者看做一个稍有地产的贵族,并没有看错。他的姓名是彼得?彼得罗维奇?卡拉塔叶夫。
我们聊了起来。他到来还不过半个钟头,已经推襟送抱地对我讲述自己的生平。
‘‘如今我是要去莫斯科,”他在喝第四杯的时候对我说,“目前我在乡下已经没事可干了。”
“怎么会没事可干呢?”
“的确没事可干。家业都搞垮了,说实话,我害得庄稼人也破产了;这些年年景不佳,没有收成,再加上种种灾祸……”他垂头丧气地向一旁瞧了瞧,“再说,我算个什么当家的
呀!”
“到底为什么呢?”
“不成器呀,”他打断我的话说,“下哪有我这样的当家人呢!”他把头扭向一边,接连地抽着烟,又接着说:“您看着我,也许以为我是个……可是我,对您说实话,只受过中等
教育呀;又没有多少家产。请原谅,我这个人心直口快,而到头来……,,
他没有把话说完,便甩了一下手。我就劝他不要这样想,让他相信我很高兴与他相识,等等,后来我还说,管理家业似乎不需要受过分高深的教育。
“我同意,”他回答说,“我同意您的看法。不过总得要有一种特殊的办法……有的人把庄稼人掠夺一空,反倒没事!可是我……请问,您是从彼得堡来的或是从莫斯科来的?”
“我从彼得堡来。”
他从鼻孔里喷出一缕长长的烟气。“我是去莫斯科谋点差事。您打算谋什么差事呢?”
“还说不好,到那边再看吧。不瞒您说,我很怕当差:那是得负责任的。我一向住在乡下,您知道,我习惯了……可是没有法子……穷呀!唉,我可穷怕了!”
“可是今后您就要住在京城里了。”
“在京城里……唉,我不知道京城里有什么好的。瞧瞧看,也许那里不错……我觉得不可能比乡下好。”
“难道您就不可能再待在乡下了吗?”他叹了一口气。
“不可能了。村子现在可以说不是我的了。”“怎么回事?”
“那里有一个好人——一个乡亲在经管……一张票据……”可怜的彼得。彼得罗维奇用手摸了摸脸,想了一下,摇摇头。“唉,有什么法子……”他稍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可
是说实话,我怨不得谁,全怪自己。我喜欢瞎折腾……真见鬼,喜欢瞎折腾!”
“您在乡下过得愉快吗?”我问他。
“先生,”他直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曾养了十二对猎狗,对您说吧,那样的猎狗是不可多得的呀。(后面的词他是拉长声说的。)逮野兔本事大着呢,猎起珍奇野兽
来像蛇一样灵,简直厉害得不得了。那些猎狗是值得我夸赞的。现在事情都成为过去了,用不着瞎说。我常扛着枪去打猎。我有一头叫孔捷斯卡的狗,它捕猎时的姿势好看着呢,嗅觉
灵敏极了。有时我走近沼泽地,喊一声:快找!要是它不去找,哪怕您带十几条狗前去,也是白搭,什么也不会找到!要是它去找——那就非找到不行……而且在家里它也很懂礼貌。用
左手拿给它面包,并且说:犹太佬吃的,它就不要,若是用右手给它,说:小姐吃的,它立刻就抓过去吃。我还有一条它下的狗崽,也棒着呢,我本来想带到莫斯科去,可是有位朋友
把那狗崽连同猎枪向我要去了;他说,老兄,你在莫斯科用不到这些玩艺儿;老兄,那边完全是另一种天地。我就把这狗崽,还有枪都给了他;这样,全都留在那里了。”
“您在莫斯科也可以打猎嘛。”
“不打了,打什么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