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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A说,“什么正面?”
“穷人,贫苦的,被忽视与轻视的,肮脏愚蠢的人。”
“只看你写的态度,同你文字上的技术,只要写得好,反正无关系。文章太坏,有好主张同好思想也是不行的。文字完全,把极平常的人物也能写得感动人,这完全是艺术。”
“那我不写了,”接着,女孩玖就抓起自己面前一张写了将近两千字的稿件想扯碎。
在没有扯碎以前为男子A所抢去了,她就轻轻嚷着,“不行呵,不行呵,我不许你看,写得太坏,不许看!”
“这脾气是不对的,玖。我说过一百次,文章写了不许扯,写成了也得给二哥看,你又这样发脾气!”
“为什么我把写得不好的文章留下来给人看?”
“别人还有勇气印,你连给二哥看的勇气也缺少,这是正当脾气么?”
“退我呵!我不欢喜这样!你不退我我就不管。”
“不要你管,”男子A就一面把那创作稿件就灯下看着,一面笑。
女孩玖又说,“我不答应!我不答应!你笑我,以后我不写了!”
孩子气重的女孩玖站到一旁放赖,男子A把文章看完了,站起身把文章递还给她,“你写得好,并不坏,就写这穷人如何无望无助的到江边去,以为她在晚上做的梦会实现。她在江边等候梦中的放光耀目东西,但是只见到来来去去的船只。她就数这船只的数目,一,二,三,二十,三十七,一直数到她生活上从没有经过手的数目上去,到后就把这数目记到心上,回家……你有天才,很细心,听二哥的话写成就送到《小说月报》去。”
女孩玖一面看着自己文章一面听男子A说话,最后咬了一下嘴唇,说,“二哥你说怪话,你笑我,好歹我不写了。”
男子A就仍然把自己的文章接写下去,一面摆头表示女孩玖的话不应当这样说。
过一会,有人在房外叩门。男子A漫声的答应,说,“请。”
门外的人仍然不推门,又叩了两下,男子A第二次又说“请。”
还是在门外剥剥的叩着,男子A稍稍生了点气,站起身来拉门。门开了,一个女子,点点头,害羞样子微笑,怯怯的走进来,见了女孩玖在此,仿佛放了心,也不再顾及男子A了,就同玖去说话。
“她们找你开女同学会,快去!”
女孩玖说,“我不去,先就同玉小姐说过了。”
“不行,玉小姐说不行,要全体,有要紧事商量。”
“我不会商量什么,玉小姐知道我!我说明白了,怎么又要我去!”
“我不知道,是她要我来的。”
“我请你说说,我要做点事,到我哥哥这里,不能到会。”
男子A就从旁说,“玖,去去也好,你应当习惯这些事情。”
“我不高兴去。”
大家无话再说,来的一个女子也好象找不出话可说了,就望这房中的一切,望了一会,又怯怯的望到男子A,忽然说,“你不去,那我要走了。”
女孩玖说,“密司朱请你同玉小姐说,对不起。”
那女子点点头,向女孩玖不自然的笑笑,又向男子A笑笑,走去了。
男子A把门掩上。
“玖,这是你同班上课的同学么?”
“是的。人老实极了,为班上长得顶好看的女子。”
“我倒不觉得这女人有什么好处。”
“久看看就会发现。清秀得很,这人功课都好。”
“女人照例功课都好。”
因为这话是近于说“也不过功课好罢了”的意思,女孩玖稍稍不平了,便说,“这人思想也不坏,我看到过她书架上有许多新书,社会科学,国际问题,新艺术理论……
比同学都多。“
男子A想到另外什么事上去似的,不再说话,仍然坐到桌边了。坐了一会,一个字也不再写,温习到一些为女孩玖所不了解的事情,到后忽然说,“我们到江边玩去,怕不怕冷?”
女孩玖说外面一点也不冷,于是两人不久就出了学校到江边去了。
江面全是薄雾。
江里帆船在雾中,隐约闪着小小的红风灯。正涨晚潮,微浪啮堤,正因为这细碎声音,一切空间反觉得异常寂静。
循薄明的长堤石道上走去,走到男子A日间追大船处,男子A想起日间的事,不动了。
“二哥,你倦了?”
男子A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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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推出
第三章
一
女孩玖很早的起身,邀约朱到球场习网球,玩了一会,又邀同伴到她二哥房中去取书。用着稍稍不安静的心情陪了玖到教员宿舍去是朱这个人。到宿舍了,女孩玖也习惯用手叩门三下,没有答应,又看看天气,已经是二哥起床以后的时间,就轻轻的推门。
门开了,房中空气极坏,电灯还放黄光,男子A躺到床上,衣也不脱,皮鞋也不脱,被盖还未曾完全拉开就随意的搭到身上,房子中地下无数碎纸,显然是主人夜来睡得极晚。
女孩玖与那同伴女子皆愣住了,女孩玖轻轻的走到床边去,很忧愁的望到男子A憔悴的脸,长的发,以及一只搁在被外瘦小的右手。
“二哥,二哥……”
男子A似乎并没有酣睡,一听到女孩玖的声音就惊醒了,爬起身来睁着充满了血的一双失眠的眼睛,望着妹子勉强的笑,且一面说着“真太晏了晏了晏了”的话,作一种在妹子前面自责的神气,想将昨晚上的一切遮掩过去。但女孩玖摇摇头,把脸背过去了。
男子A明白玖要做什么了,就说:“玖,忘记你是大人了么?”
女孩玖,听到男子A的话,且记起在房中还有朱,是没有正式介绍给二哥的客,就回头装着笑脸,勉强对男子A笑,“二哥,你为什么又这样子?”
男子A也装着笑脸,“不是通夜不睡,是起得太早了,到后又倦得很,所以成这样子了。”说到这里男子A已望见电灯,还有光,没有熄灭,就赶紧把机关拍的一按,且如往常情形,一面检拾桌上的稿件一面说话,“写得很有头绪,做文章真是天气早好一点,不为旁人吵闹,清清静静……”女孩玖心里就想:“你完全说谎,对于我同客人。
显然是在夜间过度疲倦了,所以到这个时候来说谎!“但是她却说:”二哥你真勇敢。“
“我的文章在下礼拜就完成了。我以为这篇写得很好,你看了也一定欢喜。”
“好是一定的。你是不是还要我题几个字?”
“自然的事!你为我写章草好点,不要钟体,你写钟体不大好,因为汉隶太无根据。”
“可是笔真不行,我得借笔来!”
“好,你借一只好笔来,并且随意画一个封面画。”
他们俩在客人面前互相谎着,且都用着笑脸,又皆明明白白这谎话背后所蕴藏的眼泪。女孩玖且正式把女生朱介绍给这说谎话的二哥了。男子A望到朱,很勉强的点头,且更勉强的找出一些话语来同那女人接谈。他问到女生朱同乡,又问到朱选的课程,以及从××转学以来对于这新学校同旧学校的趣味差别,竟象非常想明白这些事情那样关心。女孩玖则从旁代为解释,好象男子A要在女生朱生活上写一篇小说的原因,所以同时把自己对于朱的长处也说及。她说到朱的功课,说到思想,说到人,其实这些话昨晚上在堤边就已经全说过了,如今又来在朱本人前面重复一次。
本是怀了稍稍不大安定的心来到这房里的朱,到此见到这兄妹二人情形,话更不能多说了。她用着聪明的眼睛看望对她说话的人,拘束的不自然的回答着,又在女孩玖的赞美言语上,做出害羞的笑,她也有一些说谎的精神,就是一面觉得男子A近于可怜,然而她说的却是“非常欢喜看A先生作的《山鬼》。”她在对谈上也找出了许多近于客气的言语,可是主人的笑她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种与叹息并不两样的东西。
她知道第一次谈话最相宜的还是赞美,所以赞美了男子A文章,还同时赞美到女孩玖的美丽和天真。她本想说“做文章身体太坏是不行的,应当为一些人爱惜自己一点”,但她仿佛为了大家“安宁”起见,却只说出一些平常客气的话。
预备铃摇过了,女孩玖同客人已把书拿走上课去了。男子A坐到自己床边,想着昨晚上的工作,想着这时上课去了的有着柔软的心的妹子,又想着这使女孩玖同客人皆似乎极其难过的情形,工作结果只是一些什么意义。
二
吃过午饭以后。
“你哭了!”
“哪里有这事。睡不好,眼睛就这样子。”
男子A不再说什么,只想着一切。因为不愿意使女孩玖伤心,就说别的话。
“玖,为什么大清早就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