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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日常生活中的禅意,正是宋代士人焚香的一种境界,即便不如意到了极端,它也还是一个疗救的方式。平居日子里的焚香,更属平常。厅堂、水榭、书斋、闺阁、松下竹间,宋人画笔下的一个小炉,几缕轻烟,并不像后世那样多是把它作为风雅的点缀,而是本来保持着的一种生活情趣。
小院春寒,依然安静如我,杏花枝上,春雨潇潇;午窗归梦,正悄无一人,炉子里的香还有一点,那久远的宋人香事便总在花中、雨中,平平静静地滋润着日常生活。
一天就这么过完,安然无事,看完黄昏最后一点阳光融尽,已是华灯初上。“红袖添香夜读书”是一个很隽永的意象。
无可否认,非常之美。对于今天的人,这大约成了一个无法实现的幻觉。甚至是个错觉,只是一个红衣飘飘,体香淡淡的女孩子缱绻缠绕就好了,其实不止如此,这是一个浅薄的误会。
焚香和添香,都是雅事,因为细腻繁琐,需要的是清静无为的心气。
长期以来人们积累经验,总结了一套繁琐细碎的焚香方式:首先,把精制的炭墼烧透,放在香炉中,然后用特制的细香灰把炭墼填埋起来。再在香灰中戳些孔眼,以便炭墼能够接触到氧气,不至于因缺氧而熄灭。在香灰上放上瓷、云母、金钱、银叶、砂片等薄而硬的“隔火”,小小的香丸、香饼,是放在这隔火板上,借着灰下炭墼的微火熏烤,缓缓将香气挥发出来。
这个焚香的过程很是繁琐细致。就算香一旦“焚”起,还需要不停留心照看,不然的话香烧快了,灰尘积累下来,或就可能灭了。但是炭墼是埋在灰中的,并看不到它,要判断炭火的情况,就只能用手放到灰面上方,凭手感判断灰下香饼的火势是过旺还是过弱。于是,唐人诗词中除了“添香”之外,还喜欢描写女性“试香”的情景,描写女人如何“手试火气紧慢”。
五代花间词人和凝在《山花子》描写一位女性弄香的情景:
银字笙寒调正长,水文簟冷画屏凉。玉腕重,金扼臂,淡梳妆。几度试香纤手暖,一回尝酒绛唇光。佯弄红丝绳拂子,打檀郎。
这样的情景,可堪回味,添香也好,试香也好,曼妙的女孩儿款款弯腰,动作情柔和婉,自然美不胜收,淡淡的香气散逸飘开,好也如梦。这正是添香的绝妙之处。
李后主也有一词《浣溪沙》说到红袖添香: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金炉次第添香兽”是奢侈了。添香的不再是一个红袖儿。
富贵是富贵了,然而缺少了许多人情味。帝王家有的只是仪式化的隆重和华贵,其实只是一种别样的孤独。暮去朝来,香亦渐疏。宫中的侍女们,一遍又一遍地往金炉中添加香料。弥散出来的却是一种更加深邃的孤独和寂寞。就像白居易的那首优美哀恻的《宫词》“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年少的李清照和懦弱的李后主都想不到,悲哀冷漠的孤独是他们后半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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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诜: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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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初晴回晚照。金翠楼台,倒影芙蓉沼。杨柳垂垂风袅袅。嫩荷无数青细小。似此园林无限好。流落归来,到了心情少。坐到黄昏人悄悄。更应添得朱颜老。
无法穿透你的悲伤
我喜欢失意的才子。这样从他们骨头里散发出来的诗意才会异常深邃醇美,耐人寻味。其实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这种“冷酷”的嗜好,不过是我对孤独之美的迷恋。
王诜,是一个堪称“美丽”的男人。不仅仅出身显贵,形容倜傥,难得的是他诗、书、画样样精绝,颇有魏晋名士的风度。如此俊逸出众,以致举国倾心,神宗皇帝就把自己的同胞妹妹蜀国公主嫁给了他。后官至利州观察使。
王诜以多才多艺著称,喜欢读书,擅长书画,好与文人墨客交游。苏轼、黄庭坚、米芾都是他的好友,他在家里建“宝绘堂”,收集了大量的历代名画,常常邀集名流在家中聚会,就连号称“十年不游权贵之门”的著名画家李公麟也是他的座上客,文人雅士高会云集于王诜府第。而且他还与当时尚是端王的徽宗交往甚笃,王诜可以算得上是当时第一号风流豪客。
王诜与苏轼等人交游,政治上也趋于保守,王安石变法改制,王诜自然也遭到党籍的牵连,但他得罪遭贬谪,却不仅仅是因为党祸,还应该有一个更加直接的个人原因,就是他与蜀国公主的婚姻的问题。
公主是宣仁高皇后所生,又是神宗的同胞妹妹。一般来说,做驸马的人难免受到金枝玉叶的公主欺压,但蜀国公主却十分贤德。王诜的母亲卢氏寡居,公主将她接到身边,每日至前问候,好生奉养。卢氏生病,公主亲自奉药服侍,并不以自己的高贵身份而忽视尽媳妇的孝道。公主比王诜小十余岁,两人生有一个儿子,不幸的是孩子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没有资料可以显示他对神宗做主促成的婚姻是不乐意的,但他对公主的感情应该不是很好。可是公主却非常爱他。王诜美姿容。艺术家的气质,敏感,放肆,对于政治却必是不合适的。
王诜素性风流,可能是平日太放肆了,不仅仅是“放荡”二字可以概括,据说他“不矜细行”,和小妾厮混通奸,甚至就算公主在身边也毫不顾及,后来这小妾竟然放肆到敢于当面顶撞公主,给她气受。王诜忘记了自己是驸马的身份,或者是根本就不愿意约束自己,两个的关系不好,结果:“以是自恣,尝贬官。”这也怨不得别人。
《宋史·公主传》里记载,神宗是非常重手足情意的人,蜀国公主与他同母所生,素来又孝敬母亲,对兄长也很好,兄妹二人的感情非常深厚。元丰三年公主病重,高太后与神宗都很焦急,高太后亲临公主府第的时候,公主已经昏迷不醒,太后恸哭呼唤,公主良久醒转,能开口说话,自诉命不久长,母女相抱痛哭。神宗不久也到了,亲自替妹妹诊脉,调羹喂食,公主却不过此情,勉强吃完了那碗饭。神宗赐金帛六千,又问公主有什么愿望,公主只是说:“感谢皇兄复了驸马的官职。”第二日公主便即去世,年三十岁。神宗听到这个噩耗,未曾用饭即催驾前往,看见公主府第大门就痛哭起来,后来为之辍朝五日,谥公主“贤惠”二字。其中的伤感,不言而喻。
至于公主对王诜平日风流的作风是不是非常生气,情理之中,在所难免。但是不是闹到了让王诜下不来台的局面,也未必。史传称蜀国公主“好读古文,喜笔札,赒恤族党,中外称贤。”应该不完全是溢美之辞。以前在曹太后去世的时候,神宗伤心,公主说,我和皇兄一母同胞,现在他这样难过,我怎么能在家里享受歌舞欢乐呢?就遣散了家中的三十余名歌姬。如果说这是公主趁机表达对王诜纵乐的反感,也应该是有道理的。说公主“性不妒忌”可能言过其实,人之常情。
王诜的日常行为,确实很过分,蜀国公主之所以早死,很难说跟这样痛苦的家庭生活没有关系。她在生前可能是隐忍居多,也许这出于妇德的戕害,也许是对风流夫婿的爱情使她放下了公主的架子默默忍受,但最后直到死去,也未必就拉回了丈夫的心。倒是在她死后,她的乳母气愤不过,将事情全部揭发出来,神宗正为妹妹的亡故不胜伤痛,听说之后自然大为震怒,杖责了王诜的八个小妾配给士兵。在葬礼之后,王诜便被贬到均州(湖北均县)。七年后,哲宗继位,王诜作为旧派人物才被赦免回京。而他饱经沧桑,已垂垂老矣。
据此看来,对于妻子,倒是王诜薄情负心了。
据《西清诗话》记载:王诜曾有一个歌姬名啭春莺,王诜得罪外谪,啭春莺流落到一个密县人家中,大约也就是因为公主死后乳母诉说了他的放荡行径,以至于家中姬妾都被杖卖了吧。元祐元年(1086),神宗死后高太后当政时又复还了王诜的驸马之职,他从贬所南还,在汝阴道上,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歌声,他说:“这是啭春莺啊!”寻访之下,果然是当年故人,但佳人已别属,只有怅然相别,王诜赋诗说:“佳人已属沙吒利,义士曾无古押衙。”这一联用了两个唐传奇典故,以韩翃爱姬柳氏被武将沙吒利所夺来指啭春莺落于别人之手,以《无双传》中的侠义之士古押衙舍生帮助王仙客与刘无双团圆来慨叹无人助自己二人团聚。这两句诗出,有好事者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