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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钰笑道:“好听吗,急惊风、慢惊风、猪头风、羊头风,还有个产后惊风,只别叫争风就是。”瑞香道:“太太在跟前,别胡乱讲,我用个花名就是了。青梅、绿梅、蜜梅、红梅。”
小钰道:“太太不先派给我,那好的都派完了,怎么呢?”王夫人说:“你有若干宫娥,还派什么?”小钰道:“宫女们多半是北方人,口音不好听。要几个苏扬人,语音软媚的,有趣。”
王夫人道:“也罢,由你自挑四个罢。”小钰忽然呆了一呆,忙问道:“刚才到芬陀庵,为什么瞧不见授钵?”王夫人道:“这小妖精不堪得很,亏得明心觉察着了。回了我,早已撵出去嫁人了,你还惦记他做什么?”宝钗道:“小钰这不长进的,偏爱和这些下流东西鬼鬼祟祟呢。”岫烟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什么好处!”淡如见王夫人没丫头派给他,已是懊恼。
又听了这些说话,似乎指东说西,把脸都气青了。瑞香却抿嘴向着他笑。小钰恐怕气坏了他,赶着岔开话道:“我这四个要用双文叫了翩翩、袅袅、盈盈、馥馥罢。”李绮大笑道:“既用双文,何不竟叫个香香呢?”这句话却是无心的,谁知碧箫心虚,认是有意,涨得满脸通红。幸喜众人通不知道,竟不觉得。
王夫人道:“还剩八个,这四个给淑贞取名使唤罢。”淑贞道:“小钰说‘风’字不好,我偏用个‘风’字。光风、和风、祥风、香风。”宝琴道:“香字犯讳了。”淑贞忙说:“改了仙风罢。”小钰道:“再添一个,叫了道骨罢。”王夫人道:“我替他改,叫了清风罢。”派完还剩四个,王夫人要给婉淑,婉淑道:“我留了一对,这两个分给淡姑娘罢。”王夫人道:“你通收了,我另派二名有年纪老诚些的给他。”宝钗点点头,说:“太太主意极是,你竟用了罢。”话未说完,只见有个后堂传话的家人媳妇走进园来,回太太道:“江南来了一位甄小姐,现差个老妈子在外要求见太太呢。”王夫人想不起来,婉淑就说:“这定是我家堂房妹妹。春间我婶娘有信来,说他遇了妖魅,闻得钰兄弟会召天兵神将,因此要叫他来府里暂避的话。想必是他了。”王夫人就叫快唤那老妈进来。不多一回,这家人媳妇就带了进园来,一一都磕了头。站起来,婉淑认得是施妈妈,便问:“你和小姐几月里动身,那一日到京的?”老妈道:“五月二十就从南京起身,谁知这妖怪沿途作祟,渡江、渡河便起怪风,阻隔了多时,白白在船里过了夏,热得个可怜。大家已是商量要回去了,恰好中秋后,张天师进京陛见,才得随了他的船,一路上来。昨晚才到京城,寓在饭店里。今日差我来禀知太太、奶奶,要在府惊动几个月,还要求王爷千岁怎样设法驱除了这个恶妖怪,感恩不荆我家太太本要自己送来面恳的,一则惧怕妖魔;二则因少爷气成了病,少奶奶又怕牵累着他,避到娘家去了。故此只叫我等送来的。”
不知王夫人留他不留他?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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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甄小翠避妖来贾府 叶琼蕤逃难入王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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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问:“你家姑娘几岁了?怎样遇的妖?妖怪是怎么样的?”老妈说:“这位姑娘就是我乳大来的,今年才十二岁,生得长成标致。谁知被妖怪看中了,自从上年冬天,忽然掩了房门,梳妆打扮了,就像和人讲话,闹了一晚,天晓才清白了。
从此每日过了午后就作起怪来,彻夜才歇。若是有人进房去伴他,登时头疼发热,跑得快的,还留了性命,倘若或熬着疼要强在房里,就心痛倒地,口吐鲜血,即时送命。我们悄悄在窗缝里张他,并不见妖怪,只见姑娘的相儿难看得很,这声音更听不得。”淡如忙问:“怎样的相儿?声音怎样的?”老妈道:“小姐们跟前那里讲得的!”宝钗就喝了他一声,说:“单只你多管闲事!”才不敢开口了。王夫人就吩咐家人们快去接了来,一面对李纨说:“安顿他在那里呢?”李纨说:“要近着小钰处才好拿妖,自然该在园里。只是怡红是不便住的,女孩子又不便同祝”宝钗道:“他嫂嫂尚且要避开,何况别人!我刚才起岸时瞧见一所小小的房屋,门前匾上写着”红蓼花香“四字的,到好祝”小钰接口道:“就在这旁边,大家同去瞧瞧罢。”便步行出门来,不多远,就到了。却是三间正屋,三间后轩,还有些零碎小房。王夫人说:“尽够了,省得住大景致的去处,空落落,越发招妖惹怪。”就走出门来打伙儿在门前的坐槛上坐下。靠着栏干,正对着溪,溪滩上通是红蓼花儿。
小钰道:“这叫蓼花滩,对岸通种的白苹,就叫苹花滩。”正在闲谈,只见管家婆领了这位姑娘来,果然十二分俊丽,但只脸色黄黄的,带着病容。和众人都行了礼,坐下。王夫人问他“闺名叫什么?对亲没有?”他回说:“乳名叫小翠。”底下就住了口。奶奶在旁代答道:“自幼对给白巡按家少爷,我家少爷就娶的白小姐。是嫡亲兄妹换门亲。老爷在日就联的姻,还未过门呢。”坐了一回,就在这红蓼花香的地方用了酒饭,安顿在东轩房住下。小钰道:“明儿我和众姐妹搬了出来,园里就热闹了。今儿翠姐姐独自住下,恐防冷清,我晚上在听秋轩过宿罢。”王夫人说:“很好。”替另又派了几个壮健老妈、几名粗夯丫头伴着他。各人都回上房去了。
小钰笑嘻嘻的问小翠道:“姐姐,这妖怪长的怎么样?有多大年纪?恁般打扮?和你恩爱不恩爱?”小翠红了脸,低着头不作声。小钰道:“你要我降妖,又不肯实说,这就办不成了。”施妈在旁边道:“要说不难,只是王爷别见笑。这妖怪穿铁盔铁甲的,黑脸孔,尖嘴大耳朵,浑身通生的硬毛。干起事来,总要我家小姐百般哀求他,他才快快的完事。若不肯叫他、求他,他就闹个不了,真要弄得死去活来呢。”小钰连忙拉着小翠的手,道:“他要怎么样叫,怎么样求,快说来我听。”
施妈道:“将来如若来了,自然听得见的,如今夜深了,王爷请出去罢。”小钰无奈,只得回到听秋后轩去睡下,翻来覆去一夜不曾合眼。待到天明,忙忙过去问信,众人说:“安静得很,想是王园贵地,妖精不敢来缠了。”里边太太奶奶们也打发丫头婆子来问,知道一夜平安,大家都放了心。
早饭后,众姐妹通搬了出来,香菱也和淡如同祝园中添上几百个人,十分热闹。小钰先去指点收拾怡红院,完了又来替舜华调排潇湘馆。晌午过后,太太带了两位奶奶并少奶奶,出园来摆席大观楼下。一则替小翠洗尘,二则替众人,饣而大新居。又去请了岫烟、宝琴、纹、绮、湘云来,打伙儿喝了多时的酒。正交起更时候,小翠忽然站起身,像是有人拉着的模样,赶忙回房去了。他家跟来的婆子、丫头们有些懂得,通跟着了就走。
没一会,施妈来报道:“寻来了,寻来了,房门关上了。”
我们在窗外听这妖怪说道:“妹妹好狠心,昨日我跟了你的轿子到府门口,正想要进门,只见两个门神拿着刀枪来赶杀我。
我飞忙的跑,渐渐将要近身,着了急,见路边有个大粪窖,就跳下窖去,把粪乱拨。这门神当不得臭气,掩着鼻子才退了回去。我害怕得很,躲在坑底下不敢出头。谁知到五更天,有个人到坑上拉屎,把我脑袋上撒了许多粪,我着了恼,把头在他臀上一顶,翻身落在窖里。我便跳起来,浑身腌臢得受不得。
刚好路旁有条河沟,我忙忙跳下河去细细洗刷,那两只耳朵里的臭屎,不知扒出了多少!又听见岸上有人说:“这水就通着贾府花园的。我就从水里一路寻来,果见有石条栅栏,并没门神看守。我钻进栅来,见是个大花园。东寻西找,找你不着。才刚听得豁拳谈笑,内中有你的声音。果然找着了你,累我吃了这个大亏,快快脱去衣服,狠狠的奉承我一回才罢,不然今晚定要摆弄你个死。”王夫人道:“那有这事?我不信。”便叫两个媳妇“随我去瞧瞧。”忙便上轿去了。小钰踱到楼外,待要召请神兵,又想:“这小事别去亵渎天神,且先和这妖精战他一阵,瞧他的本事何如,再作道理。”正在心中盘算,只见一个老妈子飞奔的来,口里嚷道:“太太请二爷快去。”小钰忙便跑过去,只见太太、奶奶都坐在听秋轩后门口,指着红蓼花香,道:“作怪得很,你快去听听。”小钰忙赶过去,见老妈、丫头们都呆呆的站在窗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