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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为了袭人的事闷了好些时儿,今日忽然开怀,便猜拳行令痛喝一番。大家再顺着路走,只见山子转过去,许多老树眠在水面上,树影波光恍如绿云一片,一座古藤架底,小小的一座桥。走过桥去一望,大家吃了一惊,非水非田,一大片绿叶铺满,差不多有十几亩围园,原来是一片菱荡,一只小船儿停在桥边。宝玉大喜,就要下船去采菱。姜景星也醉了,也要下去。宝玉怕他夺了,连忙跳上去用桨向岸上一点,那一只小船就如飞的顺流去了。这里景星众人只拍手笑着,哪晓得这个小船儿到了中流,水性活泼,就晃荡起来。宝玉坐了下去也还不妨,还只站着,又因醉后脚软,一转侧,便连船翻下水里。这里众人吓慌了,没一个能下得水,还是姜景星有主意,急忙里瞧见池子不深,就喊道:“宝兄弟,你只站定了,站定了。”
宝玉酒也惊醒,想站定,谁知池底浮泥甚深,站定了便只管陷下去。外面王元一家子听得叫唤,飞即有几个种地的赶过来,一齐下去,将宝玉驮了起来。浑身泥水淋漓,也拖带了好些水草螺虫。到了外面,王元也吓慌了,连忙与蒋玉函、焙茗、李瑶等替宝玉洗抹干净,要替他穿上衣服。宝玉只叫”
疼得很,穿不得。”
众人走近一看,原来两腿上都肿将起来,也疼得踏不下地。林良玉便道:“我记得在南边时候,一个人一样地落水,发肿起泡,只用儿茶一样捣碎了敷上,不久就好。”
王元便立刻出去,研碎了许多儿茶来,当真的敷上,果然疼也止住了些。闹到上了灯,打算回家去。众人商议,这便如何上车,驮了去又不好,也受磨擦,左右近在这里,只好悄悄地用老爷轿子抬回去。焙茗就悄悄地赶回去,抬了贾政坐的轿子过来。这里闹得手脚忙乱。谁知宝玉心里倒反快活起来,只想道:“林妹妹现在恼着我,我这个样子偏要到潇湘馆去将养,看她怎么样。”就吩咐焙茗:“到了家,换了竹椅,一直抬到潇湘馆去。”焙茗众人也气也笑,不知宝玉回去,黛玉留也不留,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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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开菊宴姑媳起嫌猜 谢瘟神闺房同笑语
话说宝玉因在王元家园里采菱,落水发肿,不能坐车回来,只得悄悄地叫焙茗去将贾政大轿抬来。门上蔡良听见,随即自己同了轿子过来,一面悄悄地叫周瑞上去回明太太,太太也骇呆了,只吩咐叫瞒着老爷,快些用心伺侯去。那焙茗便依了宝玉,出了轿子,换上竹椅子,一直抬往潇湘馆来,叫李瑶先去通报。谁知潇湘馆的门儿关上了,李瑶隔着门告知缘故。碧漪便进去告诉黛玉,黛玉吩咐,叫送往别处去,不许开门。不一时宝玉到了,见不肯开门,便叫尽力打门。黛玉便走出来听着,只听见宝玉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敢打门,等我自己来,你们也跟着。那潇湘馆的门儿就吃了亏了,便像擂鼓的一样响起来。黛玉又好气又好笑,便想道:“硬硬朗朗的会打门,病也有限,等他到宝姐姐那边闹去。”便教着素芳说道:“姑娘睡久了,钥匙儿收了上去,只好请到薛奶奶那边去吧。”宝玉打了一会子,也没法,便说:“咱们而今就抬往薛奶奶那边去吧。”惹得一群人遮着嘴暗笑,格支格支,重新将竹椅轿抬往宝钗处去。当下园里一众女人无不发笑,都说夜巡官儿绰来绰去,只少两根竹板儿。又说上衙门请安,门包没讲妥,门上挡住了。嘻嘻哈哈,大家说笑。这宝玉到宝钗房门前,便赤着脚一步步挪进去。紫鹃、晴雯、莺儿也来了,随后王夫人、探春、李纨也来,单只黛玉不到。一簇人挤满屋子,宝玉已经躺在宝钗床上。王夫人就坐在床沿上,晴雯便携蜡过来,瞧他两腿敷满了儿茶,也看不出好歹,约料有些浮肿儿。王夫人便道:“你这个淘气的,长得这么大了,还这么着,你就一生一世没有上过船,咱们家池子里现有几个船儿,你爱住在上面也使得,怎么到老王家去闹这个把戏。”
李纨便笑道:“宝兄弟,你采的菱呢?”
探春也笑道:“宝哥哥,你栽到这个样子,到底得了多少菱儿?”
王嬷嬷也抱了芝哥儿来道:“咱们小哥儿还没有睡,来瞧他老爷。老爷采得好菱儿,给他些玩玩。”
那芝哥儿也望着宝玉哑哑的笑,两只小手望着床上乱扑。王嬷嬷道:“咱们大家瞧,他真个的讨菱角儿呢。”
王夫人便道:“芝哥儿,你上去羞他,问他臊不臊。”
晴雯就携了蜡,引着芝哥儿看火去了。王夫人便问宝玉道:“你现在疼不疼?”
宝玉臊着说道:“起先呢原也疼,敷上了药儿便止了,但则动不得,一动就疼。”
王夫人道:“好好肉上剜疮,自作自受便了,你明日打发人往衙门里告假,也说这个没料儿的臊不臊。到底谁告诉你这个方儿?”
宝玉道:“姜姐夫说的,亲眼见过见效得很。”
王夫人笑道:“你而今得了这个方儿也不怕残疾,不怕坏了性命,明日好起来你就再到老王家池子里去闹吧。”
宝钗道:“本来呢闹得个不是分了,前日在园里捉了蚱蜢儿,又放出个笼子里的蝈蝈儿,把端午节下戴的艾人小健人儿骑上了,放在房里满地跳,惹得芝哥儿哭哭笑笑,到夜里还在被窝里打出来,又悄悄地捉个蜻蜓儿塞在晴雯袖子里。哪一件像大人干的事儿?”
王夫人道:“怎么好,你们瞧,他在老子面前怕得那么样,背地里这么闹。宝丫头,你明日早上且替他洗净了瞧瞧,到底怎么样,要请大夫不要请大夫?咱们只等他好起来,告诉他老子”。王夫人又道:“也不要再磨擦伤了,索性告诉赖升他们,回九这日咱们也不去了,他那园子里的山子很多,不要这个淘气的又去闹出故事来。”宝玉只央求不要告诉老爷。众人就散了。王夫人回房,忽然想起:“众人都到,唯有黛玉不到,量她只为了袭人,一个夫妻的情分儿通没有,他栽伤了,到门不纳,也不来瞧一瞧,哪有这个情理。我呢原不护了宝玉,只是你自己的局量儿窄些。”
王夫人近日本有些不然黛玉的意思,今又加了一倍。黛玉在潇湘馆原也忆着宝玉,不知他栽伤没有,这会子再打发人去问,不要又长起他的志来。又想起:“王夫人等一定都去瞧他,万一有人疑心我为了袭人的事儿存了心,我的名儿倒被袭人弄环了。”又想起:“凤姐儿从前待的尤二姐那么着,而今宝玉身边也不止一个人,我并没有薄待了哪一个,便紫鹃也同我一心一意。这袭人给我的苦楚也很够了,我倒肯仇将恩报,她反坏我的名儿,想起愈觉可恨。”从此早晨往上头去,婆媳两个都不接洽些。王夫人便打听黛玉去瞧宝玉不去。谁知林黛玉到议事处走走,便向潇湘馆去了。王夫人心里就不受用起来。宝钗却来告诉王夫人说:“宝玉的腿不打紧,肿也退些,右脚大指上像肿得凶些,也还不碍。只是老爷前要遮盖些,衙门里也要告个假。”
王夫人道:“这个我都妥当了,你且照料着些。而今旁观的人多,还是你疼顾他些吧。”宝钗也就明白王夫人的意思。那些时,各人存了一个心,大家也闹着宝玉,便无人稽查贾环。贾环便悄悄地出去走走,恰好碰着芸儿,一把手拉住,拉到家里,彼此都怨恨着黛玉。芸儿便道:“三叔,我告诉你,便算咱们府里吃了林家的饭,咱们荣府的产业,为什么叫那府里琏二爷管?你难道不是老爷的亲生?太太只偏护着自己的内侄女婿,也不问你是谁养的。你从前要配了琏二婶子,敢则你这会子也管帐。你瞧着,这一个林婶子好辣货,她名儿包顾你一家,谁知她暗里勾通琏二爷,全个儿弄到自己腰里去。好计好计,真个名实兼收。不过算起来,单欺你一个便了。”环儿便气得跳起来,道:“咱们索性花完了它。”
芸儿道:“你使你的,谁禁着,咱们今日就畅快玩去。你前日瞧着王元家那么热闹,什么人都请遍了,单捡下你一个,宝二爷也闹得好。”环儿道:“说什么,人家扳了天通好,咱们一动就差的。”两个说得合意,又千方百计地闹去了。这荣府里也没人管他。宝玉睡了好些时儿,只望黛玉去瞧他。黛玉只暗里着人打听他好上来,益发不肯过去。王夫人几遍的提起宝玉,黛玉总不置一辞,王夫人心里越不适意。李纨、探春、宝琴等便悄悄地议论道:“自从宝玉回家以后,闹了多少饥荒,才到得这个时候;从前宝玉完姻一节,千回万折,真个说也话长,到了而今,算得诸事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