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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守光当然也知道了赵敬和赵霸对待自己的态度,他在愤恨和无奈之余,也只能选择听从刘知温的解释和打算,准备战胜营州之后,再好好竖立自家节度留后的威严。
要论起眼光和才具,刘守光还是有的,他自小便在刘仁恭的言传身教之下长大,对于各种军务也知之甚详。但作为幽州城的一大纨绔,他身具纨绔子弟的一切通病:心气很大,却不擅长、且不耐于纠缠繁琐的细节,所有具体而微的事务,都交给谋士或幕僚来处理,以前是毕元福,现在则是刘知温。
所以烦心了片刻,他便抱着脑袋将这些事情全数扔给了刘知温,自家继续跑回帅帐里,和他的“妓都”一起躲避烦恼。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刘知温按原定方略向石城派出了信使。
“今夜在大帅军帐设宴,大会各州军将?”
韩延徽很快就看完了书信,随即冷笑着向信使道:“某要提醒贵使,在王爷死因彻查之前,某家都督并不承认你家将主是节度留后,所以大帅之言休提。在营州各军所有将士眼中,你家将主与某家都督是敌体,敌体明白么?平起平坐,无上下尊卑。且不说你家将主设的是否为鸿门宴,单就规矩而言,就相当荒谬,若是宴席设在石城之内,你家将主是否会来?”
信使来前得了刘知温面授机宜,自然知道营州方面必然不会同意,当下毫不以外,不动声色道:“宴席已设,各州军将已然接到请帖,届时必然赴席,若是营州都督无法前来,恐伤了诸位将主的意气。”
韩延徽淡淡道:“你且回去,告知你家将主,营州不同意在贵军大营商谈此事,营州建议,在石城与贵军大营之间的中点设置议事之所,双方各遣可主事者前往商议,所携甲士不得超过五十人。各州刺史、兵马使、将军可前往参逢,所携甲士不得超过十人。”
那信使道:“这么说,营州都督是拒绝某家大帅的好意了?”
韩延徽道:“好意?谈不上拒绝,某家都督拒绝的是谈事的地点。某知道你也说不上话,便将这番建言带回去便可,至于你家将主是否同意,那是他的事,轮不到你来议论。”
那信使“哼”了一声,道了声:“告辞!营州都督不要后悔才好。”
韩延徽一笑:“谁会后悔,尚不自知,贵使莫胡言乱语,将来得罪了某家都督,恐贵使于河北再无立锥之地。”
信使一滞,虽说心中大怒,但却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是拂袖而去。
刘守光和刘知温当然知道李诚中不会来赴什么宴席,他们压根儿也没有准备宴席,他们要的就是营州拒绝赴宴的态度。等信使回来一说之后,刘知温立刻将营州拒绝赴宴商谈的事情加油添醋了一番,然后将这份加工过的军报传至各军,声称营州并无商谈的诚意,号召各军努力奋进,共讨营州逆贼。
各州兵马使、刺史、大小将军们都按照刘守光的要求来到了石城周围,有些与义儿军亲密、原本就出自义儿军的军将干脆就驻扎在义儿军中,比如平州兵马使李小喜、儒州兵马使刘山允等,还有一些并非刘守光嫡系的,则选择在石城周边扎营,所以此刻的石城周围相当凌乱。
刘守光和刘知温向各处营寨发了军报,却没想到营州方面也作了同样的举动,他们堂而皇之的营州的军报也一一呈送到这些营寨中,将原委解释得清清楚楚,并将营州的提议一并附上。
呈送军报的信使甚至连义儿军后军粮台大营也没放过,公然在粮台大营外叩营。
李小喜和刘山允等人抢在张景绍反应过来之前,强行打开了营门,将营州方面发给诸将的军报接了进去,连张景绍本人的都没落下。等张景绍知道之后,营州信使早已去得远了,驻扎在粮台大营中的大小将军们也早已得了各自的军报。张景绍大怒,将李小喜等人召集到自家帐前痛骂,说李小喜等人是吃里扒外的逆贼。
李小喜懒洋洋道:“逆贼这两个字可不要乱说,张将军,是非自有公论,事情究竟如何,某等都是明白人,张将军还是要相信某等的,某等可都是能够辨别是非的。大帅和营州都督都说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咱们这些弟兄当然要响应大帅的号召,把这件事情搞清楚。难道张将军认为某等都是不明是非的糊涂蛋么?”
李小喜的话得到了很多军将的同声赞和,张景绍脸色铁青,压了好几次都压不下来,喧哗之声反而更高了。他望着眼前这帮兵痞,忽然想起大安山之夜的那场病变,心里由怒而转惊,由惊而转惧,便不敢再多事了,草草让众将散去。
张景绍决定将这件事情赶紧报告给中军知晓,后军粮台不稳,这可是要命的大事。等他写完书信后,刚刚折好上漆,便听说李小喜又来求见,已到帐外,连忙吓得将书信藏于袖中。
第四十三章 卢龙节度(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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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喜没等张景绍传见,便自顾自掀开帘帐长身而入。
见张景绍一脸惊慌,李小喜奇道:“张将军,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否身体有恙?”
张景绍强自镇定:“刘兵马说哪里话,某身体康健得很。刘兵马不听召唤便擅闯某这中军大帐,难道眼中便无军法了么?”
李小喜咧嘴道,张将军别逗了,咱们都是出自大帅义儿军中的老弟兄,这番交情可是经过患难的,哪里讲究这些个虚礼?
张景绍拿李小喜无法,他本身实力就不是很强,虽然身居高位,但却是依附刘守光较早的缘故才得了今天这般地位,面对别人倒还罢了,在李小喜这般兵痞面前却总是束手束脚,板着脸下军令吧,人家李小喜嬉皮笑脸根本不听,拉下脸行军法吧,他自认为又没这个胆量。
李小喜忽然来找张景绍,是因为粮台大营新打了几十斤活鱼,这些活鱼要送到刘守光中军去,被李小喜临时拦了下来。那军官不敢擅自作主将这些活鱼卖给李小喜,让李小喜去找张景绍,故此他才不请自到。
对付张景绍这种没胆量的怂人,李小喜有的是手段,他告诉张景绍,听说营州军为义儿军几位大将都标明了赏格,大帅刘守光的首级是十万贯,刘知温的首级是五万贯,刘雁朗的首级是三万贯……似乎本来张景绍的首级也在榜单之中,好像给出的价格是一万贯。
听到这里,张景绍暗自心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家脖子上的这疙瘩还能值那么多钱,见李小喜说到“一万贯”的时候。眼神从自己头顶瞟到脖颈,他不由自主感到一阵凉飕飕的难受,身子往后仰了仰,离李小喜稍微远了几寸,随即又想,这李小喜不会趁机割了自己脑袋去营州请赏吧?
“刘兵马怎的了解如此详熟?莫非与营州私通?”
“张将军切莫冤枉了某,某在平州任职了数月,自是和几个营州军将认识,也听过一些营州传闻,但与私通二字可远远牵扯不上!某对大帅可是忠心耿耿的。此诚天日可表!否则某怎会率军拼死从平州回援?张将军莫要诬陷某!”
李小喜一脸愤愤然,对张景绍的质问显得非常恼火。
张景绍心道,你就吹吧,你这些年投奔过多少将主,别人不知道,我老张还不知道么?说什么忠心耿耿天日可表,这些词和你能配上么?
只听李小喜又道:“原本营州要将你首级列入榜单的,但后来撤下来了。听说是营州方面的大将张兴重替张将军你关说的情面,营州都督便听了他的建议。说起来。张将军在营州方面竟然有如此够分量的亲族,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张景绍脸上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某与此人虽属本家,但实为远亲,平日素无瓜葛。你可别血口喷人!”
李小喜笑着止住张景绍:“张将军也忒心急了,某又没说你什么,何苦如此急于撇清?某也明说了,此来没有别的意思。听说正有一批活鱼要送往中军,某和几个弟兄都馋了,还望张将军行个方便。某向张将军买上一些,绝不让张将军吃亏就是。”
张景绍望着笑吟吟的李小喜,颓然道:“你……好吧,这些鱼是大帅催着要的,顶多给你十斤。”
“二十斤!某给你五贯,如何?”
“……好吧……钱就算了,只是这活鱼再多便没有了……那个,某的事情,你等不要到处胡说……”
“这个自然!”
李小喜一口应承。
“……其实就算你们胡说也没什么,某和张兴重分属亲族,这事情大帅也是知晓的,某还替大帅前去张家提亲……”
张景绍讪讪解释。
“唔,这个某也知道,但是提亲没成吧?你说大帅会不会一直就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