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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厅里。
她不明白的是,自家小姐明明立了大功劳,为国家无私奉献了那么多年,为何功成之后,竟遭这般冷落?无功无勋那也罢了,眼下为了大伙的生计,小姐居然要抛弃这保留了十八年的清白之躯。要知道,小姐在敌国尚能保璧完身,如今回到故国,却要卖身求活?这是什么世道?苍天啊!小姐太可怜了。想到这里,这位自小便跟着胜施的侍女,再也忍不住心酸,珠泪涟涟,哇哇大哭。
胜施回转臻首,看着她道:“小旦,谁欺负你了?”
小旦哭得更是大声。寻思着,小姐自己都要掉进火坑了,可见到自己哭,却仍在关心有没人欺负自己。这样好的小姐,上那去找?
胜施站起身,拉过她,道:“好了,不哭……”抚慰半晌,忽道:“你看,我吃你的糕点就是。别哭了,乖……”拈起一块平日最喜欢吃的蜜糖糕放入嘴里,竟是味同嚼蜡。
与此同时,她越是迁就,小旦便越是念及她得好,呜呜咽咽,啼哭不止。说道:“小姐,小旦不要你被人梳拢。也不想你被不喜欢的男人欺负。”
听到这里,胜施终于弄明白她委屈的原因,强颜笑道:“谁说我不喜欢?你没听嬷嬷说么?做咱们这一行的,要被人梳拢,惟在十四岁正当其时。而我眼下十八,说来已经迟了。”
小旦道:“可小姐你是不愿意的啊!假如你想被人梳拢,那会在长安,不知有多少贵胄公子为你打得头破血流,何必到现在呢?”
胜施的春葱玉指,轻刮小旦的鼻子,笑道:“傻瓜,长安的公子们均是大周的敌人,而现在汴梁的公子们却是咱们的国人,这里面是有区别的。”
“真的么?小姐,你没骗我?”十一岁的小旦尚不懂少女情怀,胜施的悲恸,又怎生领略得到。何况,胜施也不想让她忧怀,直以笑颜答道:“当然,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旦歪着脖子想想,道:“真的哎,小姐确实没骗过我。”
胜施笑道:“那不就是了?姐姐不会骗你的,你放心罢。”
“嗯!”小旦用力地点点头。
胜施又道:“金大哥他们回来了没有?”
“唉……”小旦叹气道:“金大哥他们在汴梁找事做,那次不是被人轰将出来。这次多半还是一样。”
胜施道:“不要胡说。记住,待会看见金大哥他们,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要鼓励他们……”没等她说完,小旦接口道:“我知道,男人么都是需要面子的,特别是在我们女人面前。是么?小姐。”她这话分明是学着胜施的口吻。
胜施一愣,不禁被她逗笑,假嗔道:“小滑头,学嘴学舌,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小旦道:“我不怕。”
“为什么?”胜施愕道。
小旦道:“嫁不出去,我也学小姐一样被人梳拢。或者……”
听到她要学自己,胜施伤感万千。但听她似有后话,偏是停顿不说,催道:“或者什么呀?”
小旦这会狡黠地笑笑,道:“或者我就跟着小姐,小姐去那,我也去那。反正小姐看中的郎君,决计差不了得。”
胜施轻点臻首,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想,那有我选郎君的份,晚上只是任人选而已。万一……想到,倘是一耄耄老者选中自己,俟那时,却该怎生是好?与此同时,莫名的感到一阵骇怕。浑身如玉的肌肤宛似起了无数鸡皮疙瘩。一个劲地暗道,自己不会这样倒霉的。对,决计不会这样倒霉的。如是安慰了自己数遍。心旌渐趋平稳。但思起,晚上即将和一位从未共过话,谈过心的陌生男子同床共枕,且把自己这保留了十八年的清白之身悉数付于,便觉心儿惶惶,忐忑不定。
唤了小旦帮她取过琵琶,然后命她出去,跟着一人继续独坐窗边。怀里抱着冰冷的物事,脑海里不自禁地忆起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剑眉星目,志气英爽,谈吐不凡,温文尔雅。如此轩昂男子,世间无双。
自己尽管自负绝色,但在他面前依旧有自惭形秽的感觉。特别是那个月朗星稀的明空之夜,他与一位仙子似的美女眸眸凝望,柔情缱绻。在那时,自己便如倾身冷雨,浑身冰透。他的目光里完全没有自己,即便自己的妙心凡谛可以迷得住天下任何男子,但在那天神般的男人面前,竟无半点效用。
她知道,自己与他的身份地位,委实差距太远。一个是九霄之上,入阁登坛;自己却似路边芬芳,尽管摇曳生香,也仅限踏歌而过,纵然徘徊依恋,终究枉然。
念及此,眸光盈盈,泪水潋滟,手弹琵琶低首吟唱:“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寸寸断……”闻音思怀,更是伤心怅然。
外人看来,一位绝美女子日日周旋于华堂绮筵与灯红酒绿之中,受到万千达官要人的追捧,着该觉得荣光已极。但是谁又知道她内心深处的落寞与凄苦,与现实生活却有着霄壤之别。繁华喧嚣的背后隐藏着感情世界的一片空白。无论是作为青倌人的红妓还是大周的密谍探子,既为女儿身,又何尝没梦想过她的情、她的爱?
她甚至幻想过自己拥有一个牵肠挂心的情郎,只因战乱而天各一方;情郎出征未归,自己则独守空闺等待着他的蓦然归来。然而,她也知道,事实上的身世飘零,迎张送魏,让自己不能象一个寻常女子一样守着一个体已知心的丈夫,甚至连做一个等待离夫归来的怨妇资格也没有;于是,她只能用自己的无瑕情思和优美诗句,编织一个个凄美酸楚的情梦来麻醉自己。
她曾把自己想作孤高的青竹,与先秦狂贤一起酩酊大醉;也曾化作滔滔湘江水,与娥皇、女英同发悲呼;既然现实中的万丈红尘留不住一颗千疮百孔的高傲心灵,惟以一腔幽怨寄托于苍茫的远古。可惜,她毕竟有血有肉,更有着细腻情感,尽管深切渴望真正属于自己的一份真爱。
不过,内心深处却知道,麻醉皆是假,醒来一场空。
想到自己也曾是官宦之后,若非父亲朝中失势,最终郁郁而死,现在又何尝不能承欢膝下?更可恶的是族中叔父见自家孤儿寡母,竟趁机夺取田产,把自己与母亲一并赶出家园。母亲既疼夫逝,又怜惜女儿从此无依无靠,流离途中也是一病不起。临逝前,唤自己到京城寻找父亲昔年好友。孰料,那好友表面收养自己,背底里竟是看中自己姿色。为保清白,深夜逃出,最后恰被大周的密谍机构收留。
又想起,自己在密谍机构总部学习的时候,为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躯,不知与多少起色心的狰狞头目争斗过?有时甚而以死相抗。最终,由于自己的优异表现,再者任务是到万花搂当青倌人,于是终于守住了自己的清白。不想,以往自己誓死抗争的宝贵,如今却要一手毁去。
想到这里,不觉涕零泪下,尽湿罗裳。
要说她为何会答允老鸨,被人梳拢,说来着实无奈。要知,当日她离开长安走得匆忙,许多贵重财物根本不能一并带走,只是带了些金银细软之物。回到汴梁后,原以为密谍机构会收留自己等人,至不济也须打赏些东西。殊不知,当他们一行人到了总部后,竟发现已然人去楼空。
至那会,他们明白了,自己一行人其实已经被大周官方抛弃了。所以,他们也就再未去找过任何一个衙门,当晚便宿在了客栈。一行人总计几十余,整日价光出不进的岁月,即便金山银山也难抵挡得住。何况胜施当日不过携些细软等物。无几何,大伙便发现,身上均已囊中告涩。
无奈余,胜施想起了寻欢阁。因以前在万花楼当头牌时,与寻欢阁的老鸨五姐颇有交情。此刻落难,也只有想到她了。那老鸨见胜施姑娘主动要来寻欢阁,那还有不愿之理。当天便挂出了胜施的牌子。由于胜施为了让她答允留下所有人,便把自己的窘境一五一十的全盘抖出。
那料想,五姐着实精明。表面上嚎天喊地,为胜施打抱不平。私底下,为了留住这棵摇钱树,她是千方百计,运施起所有的人际脉络,以赶尽杀绝之策,让胜施的众多手下成了一大梆子吃白饭的废物。三十余位四肢健全,身体强悍的男子汉,在偌大的汴梁城里兜兜转转,硬是找不到一家愿意收留他们工作的所在。即便有那位老板前一刻答允了,但等他们正式去时,无一不是陡然变卦。
如此一来,胜施自然不忍跟着自己多年的手下挨饿受冻,便只得服软,听从五姐建议,随一位权高位重之人或是家财万贯之辈从良。凭胜施的精明,其实也知道里面必有蹊跷,却从未想到过一切均是五姐在作祟。相反,她对五姐能及时收留大伙,倒是心存感激。
其实,胜施在走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