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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雷璺起身;左右望望;但见屋内玉梁山节;金壁藻棁;当真珠窗锦绣;奢华豪侈;也越等僭礼到了极点。她唉声而吁;舒出胸中愁闷;莲步移至榻边;取起嫁裳。望着上面的描金丝凤;刹那珠泪涟涟。晶莹的泪水潸潸而滴在手上;浑然不觉。芳心里满是晦暗。这般泣怔许久;忽而轻声低吟:";青山横北郭……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她把当日小石头所作诗句;再次吟哦。特别是最后一句";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更是反反复复地吟了多遍。读到最后;当真是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那美人卷嫁衣;深坐颦峨眉的愀然之态;直看得小石头肠转百折。眼瞅着玉人为己伤心;而自己却不能进去安慰半分;这般苦怆;委实令他愀心至极。当下左思右想;猛然想出一法子。轻轻在窗棂边剥下一漆块;趁门口众人交谈际;弹手挥出老远。那漆块落于树梢;带出连串挲挲声响。
符震一惊;回喝道:";谁?是谁在那?";问话过去;无人回音。其时;城内局势虽大多为楚王掌控;但要说到太平无事;却远远不及。出于谨慎;符震拾阶下楼;过去看个究竟。见他终于中计;小石头大喜;当下轻叩窗棂;稍有一人隙;登即翻身而入。
雷璺正思着要否以死保贞洁之际;忽闻窗棂声响;遂有一黑影翻窗而入。大骇之余;未及出声;那人业已轻喝道:";璺儿;别怕;是我。";熟悉的音调堪一入耳;雷璺转忧为喜。抢上前;一下扑入小石头怀抱;轻声道:";石大哥……";说着;悲怆之绪油然而生;清泪不住流淌。
依她原本性子;如此忘情;平素必然不会。但此刻;她无依无靠;毫无凭恃;那符震又以家人性命威逼她成婚;心中爱郎自那日出门;便不曾再见;离情别绪下;既担心家人;又复为小石头生忧;纵然未被囚禁;且每日里锦衣玉食;肉山脯林;却依旧柔肠寸结;患得患失。尤令她悲愁垂涕的;便是整日价均要在孝思和情爱中迁延顾望;瞻前思后;不但要迟疑家人的性命;也要劳思爱郎之安危。她与小石头虽不曾共过患难;但在梦里;却已不下数百次的卧枕而悚醒。其独坐愁城的悲情哀绪;几是摧心剖肝;忧入骨髓。
即便这时扑入怀抱;她心中依然存了虚幻。用柔驯而惊惧的眼神;望着小石头;战战兢兢地问道:";石大哥;真的是你么?";柔荑颤抖着;不由自主地伸向小石头脸庞。刀削似的俊颜;有棱有角;那春葱玉指颤颤巍巍地缓缓掠过柔柔发梢。俟心中确定;愈发喜极而泣;抽抽噎噎;娇躯瑟抖;便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下终于寻到了人来哭诉。
小石头看得爱怜不已;轻轻搂拥;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精贵无比的美瓷娃。久久之后;待她哭得稍减忧愁;慰道:";璺儿;你受苦了!";
在此之前;二人从无这般亲密相拥过。纵有的一次肌肤相亲;无非也是前番雷府那次。眼下不晓为何;他们心中竟不觉半丝不妥;好像只有这样;才是顺理成章的事。
嘤咛一声;雷璺细细柔柔地应了。闻得此等软言蜜语;多日的悲怆愁绪刹那间竟似烟消云散了一般。对于小石头何以这多日才来;心中全无怨怼;剩下的惟是万千柔情。她此刻;既没施脂;也没敷粉;虽然素颜泪痕尤在;但依旧是优雅妩媚;更增婉约。
正值二人戚戚哀哀际;门外李姆姆等得不耐;粗声喊道:";小姐;好了没?吉时快到了!";这一声惊得房内二人急速分开。雷璺回了一声;随后羞羞怯怯地偷觑小石头一眼;怕他嫌己不够矜持。然转念又想;如今情势堪危;非比平日;倘再拘于小节;未免不合适宜。念及此;即轻声道:";石大哥;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小石头却是微有尴尬;他想起金陵城中的二女;不禁暗责自己着实太过贸然。心道;她二人这会定在翘首盼望;而我却与另一女子卿卿我我;说来大是不对。旋下呢嚅道:";我们暂且想法子出去;至于雷伯父和雷大哥他们;你尽可放心;我已另外遣人去救援。";
原来他之前非但已拜访了商尹;更已与胜施会过一面。照理那日;小石头便要她尽遣东周密谍回归汴梁。怎奈;当日禁宫骤变;风云突起;胜施念及他安危;竟是甘冒大险继续留伫长安。之后;雷府又逢厄难;胜施便觉得更加不能离去。只因她晓得小石头与雷府关系亲密;倘若自己等人置雷府安危于不顾;虽不至获罪;但日后不免令他心中生刺。
寄予诸般干系;于公于私;胜施认为;均要先设法救出雷府之人才是。故而;雷府堪堪事发;她便已暗中遣人混入天牢;伺机救援。
雷璺不知其中情由;但听小石头已设法援救家人;登然破涕为笑。
小石头又道:";璺儿;我如今失了神通;仅剩些拳脚功夫。若从门口出去;怕是凶多吉少。你我倒不如仍从我适才进来的原路遁出;如何?";
雷璺但须与他一起;至于怎生逃出;或又用什么途径;概不放心上。当下轻点臻首。这刻间;由于心中挂念多日的爱郎终于来到身边;且又闻家人也能无恙;她双目流转光亮;容颜焕发泽润;尽管泪痕尤存;却更添娴静柔顺之仪。无论举止情态;均让小石头看得是心旌摇曳。只怕自己亵渎过甚;偏不致产生半点猥亵之心。
小石头回她一笑;伸出手。雷璺把手递去;二人紧紧相握。此刻出于怜爱;小石头心中俱是柔情。轻轻执起她手;行至刚才进来的窗棂边;道:";璺儿;我先出去;稍倾;再接你。";
雷璺点点头;眸中闪现一丝惶恐。小石头瞥见;知她是担心自己再次失踪。不免觉得酸楚;心想;当日璺儿在相国寺前;与散宜生前辈的一番对话;那是何等慧心妙舌;冰雪剔透;孰料;如今偏偏会喜欢上我这么一个粗人。感激之余;再看雷璺那楚楚动人的姿态;更添怜惜;温声慰道:";你放心;我会始终在你身边的。";
雷璺笑颜兀现;美眸轻眨;细声细气地道:";石大哥;这句话;我等了好久。却没想;今日终于由你亲口说出;纵然死去;也无憾了。";说到后头;幽幽怨怨。小石头心中一痛;胸中却感温暖。握着她手;道:";傻瓜;我不要你死;以后咱们的日子还多着呢!";
雷璺还他一笑;竟自茫然地呆想;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么?是不是仍在做梦?见她这样;小石头愈看愈觉心疼;这刻;毅然决定;无论金陵城的二女如何想法;自己此生必不负雷璺。
念及此;放落她柔荑;攀住窗棂;仍与先前一样;轻身跃出。待双足落地;左手托起窗架;探头微笑:";璺儿;来……";雷璺点头;甚是果断地挽起裙角;玉足踏在凳上;把手递给小石头。她虽不会武功;但凭心中执念;竟也手脚灵活。没费多大工夫;翻出窗外。
其时;李姆姆在门外大喊:";小姐;好了没有?万一过了吉时;就糟糕了。";与此同时;符震步上楼来;阴声道:";李姆姆;不用再唤了。人都已经出来了。";话音甫落;顿见楼下灯火大盛。数百名执弓挽箭的武士;纷纷由四下围到楼底;又整齐排列在小楼周围;数百枝冷凛之箭不约而同的尽皆瞄向了小石头。
雷璺大骇;立时挡在小石头身前。小石头轻轻推开她;柔声道:";璺儿;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雷璺泪盈盈地望着他;哽咽道:";我相信。";从遇见小石头始;她便只问过一句话;然后由屋内跃出窗外;至始至终;她都再未问过一句。在她心里;只要小石头在;纵然天塌下来;也是有法子的。
符震得意地走到二人跟前;冷笑道:";你以为;凭块石子;便能把我引开恁久?哼……你也自视太高了。";
小石头不慌不忙地扯住雷璺;把她置于身后;说道:";不敢……只是再怎么说。在下单用一颗小泥巴;就让你如狗似地闻声而去。嘿嘿……也算薄有本事。";
符震脸色倏变;指着他道:";你……";
小石头反问道:";莫非在下说错了么?呵呵……当时看你一本正经的模样;如今思起;在下仍觉好笑。";说着;把头摇摇;蔑笑道:";像你这样毫无本事;全赖父荫余辉在那作威作福的死纨绔;在下实在见得太多。不以为奇啊!";他对符震逼婚雷璺的事;尤感痛恨;这会嘴舌自不饶人。
符震不知他如今的身份;也从没有人对他说过。在他影象里;小石头夯口拙舌;是个连话也说不清的家伙。殊不知;今日稍一交手;即被他三言两语讽到骨子里。怒不可遏里;顿时迁怒于雷璺;喝道:";贱人;你已经是我符家未来的儿媳;眼下居然想与个死贱种私奔;真真不知羞耻。也不知雷家是如何教导你的?哼……";
雷璺听得愕然;记忆里生平未遇这么恶毒的叱骂;止不住地滴下泪来。小石头瞧得心疼;疾言遽色道:";符震;休要胡说八道。你与璺儿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