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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长舒一气,拍拍胸膛,欣然道:“幸好,幸好,前辈总算仁慈。”
隗斗嘿嘿一笑,心想,傻小子居然夸我仁慈!稀奇,稀奇……若让他晓得,隗某杀人盈万,从不眨眼,只怕会把他给吓傻了!又想,混小子原就极傻,还是不要唬他为好!思忖间,看他仍在不断庆幸,催道:“小子,快些,否则没见着,可别怨我!”
小石头颔首,当下往那日的大厅行去。听得隗斗没有杀人,心旌顿时轻松,自然不惧冰清会遭无辜伤害。
不知何时,乌云已然遮月,大地一片黑暗。
二人信步走来,到了大厅,只见黑灯瞎火,除了月色蒙蒙,却无半点光线。索性转过大厅走廊,朝后院而去。接连几座厢房,与前面相若,一看便知无人居住。一路上花木扶疏,小径石砌,白昼兴许景色怡人,但时此辰光,却听得风儿呼呼,直吹得窗棂,不时发出“咯咯咯”怪声,廊柱、屋角、蓬篙,在暗影中,显然很是狰狞。
片刻后,黑云渐散,一丝弯月从云隙里探出头来,惨淡的月光,照在这户庄院。途边箦箦密竹,经风稍吹,居然“嘶嘶”作响,闻来犹如鬼吼,极是骇人。不由得,小石头暗生疼惜之念,心道,让冰清一人孤独居此,确也难为了她。
正思忖,但见隗斗再次举臂伸手,十数位伏在一旁的暗哨,又被真元剑气制服不少。
这会知他仅是教人晕迷,是而小石头并没担心,一边朝最后的厢房走去,一边疑虑着,冰清是否业已搬走。正感心下失望,忽见暗黑里,幽幽一豆火光,从不远的厢房纱窗里透射出来。朦胧的纱窗,因火光的反衬,一个云鬓慵梳,绰约生姿的身影若隐若现。显然就是一个娇好无限的少女,正临窗独坐。
小石头快步走近,行至不远,便闻见里面哪女子在吟诵诗句:“……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音声入耳,已知便是冰清。这是《诗经》中的一首相思歌,在摩天峰那会,小石头曾听她念过,并得她详加释义。当时,见她脸蛋赧红,欲语还羞,小石头只道是生了甚病痛,还关切询问。
听了须臾,但闻冰清连续地念着这首诗,念到最后,声音渐渐低泣,语声带着幽咽,仿佛深有感触。小石头在窗外听着,久久之后,怔怔的竟是痴了。听着那朝思暮想的柔婉之音,想起诗意里深蕴的苦苦相思,不知不觉地长叹出声。
如此静谧良宵,即便一声轻轻唉叹,也如雷霆滚过,响彻双耳。
冰清惊问:“谁?是谁?”她原本下令,分舵人员不得宣召,不能靠近她厢房十丈。刻下叹声之近,几如耳边响起。女儿家心事,妄说外人,固是亲人都怕难以知晓。这会竟让人听了去,当真教她又羞又恼。
听着冰清在房里发急喝问,小石头低声回道:“我,是我!”
殊不知,闻着是他,冰清愈发大羞。又想起那日无辜被伤,其因皆是雷家小姐,时下想想兀自恼恨,在房里斥道:“你来干什么?”即便心情薄嗔,可语气温和,依然如玉馨脆鸣,教人心驰神荡。
小石头无语,他倒确实没甚理由前来。一时彷徨,在窗外搔首踯躅,不知怎生回答,方能让冰清满意。
隗斗见他害窘,难免幸灾乐祸,心想,还道他本事大!原是单相思啊!呵呵……竟连门也没得进。又想,傻子就是傻子,任他地位再高,武功再强,人家也不喜欢。思虑至此,对小石头却是大生同情。暗道,与其让他耽误辰光,毋宁我来襄助一把,替他试探,试探对方的真正想法。
虑至此,大喝道:“里面的小女娃,你且听着。这傻小子被我所擒,实已命不久矣,若你这趟不愿见他!日后,那是再无相见之日。你可要好生思量,莫要后悔才是!”
冰清闻言骇极,她原本就无怨气,只因女儿家的羞事,教人撞见,伊始有些惶惶。再者,缘于自己貌相丑陋,即便他起始不厌,但谁知日后会如何?而且,追其根由,迫他害他的均是自己爹爹,广智天王,说来,自己等如是他的仇人之女。就是这些诸多顾虑,让她深夜叹惋,久久不睡。
却不想,竟得闻噩耗,他居然时日无多。担忧之余,顾不上其它,急急地从房里推门而出。
二人均是内力深厚之辈,固是夜黑难视,他们偏能瞧得清楚,直如化日白昼。当下眼前一亮,对面站着—个年华豆蔻,清尘绝俗的浅绿淡装少女,一双澄如秋水,微带急色的秀眸先从二人面上掠过,继而愣愣地盯着小石头。只是面蒙白纱,未免让人遗憾。
斯时,圆月终于破云,一泓清华洒地,映得冰清朦朦胧胧,柔风轻送,吹得她裙裾飘舞,几疑仙子乘风,堪堪下凡。
瞧着身姿,便知定是一绝色佳人。隗斗暗道,傻小子眼光当真不错,看人蛮准。那日的雷家小妞虽也倾城,但与眼前这位一比,难免逊了一筹半筹。
当下嘿嘿一笑,赞道:“小女娃果然情深义重!”又朝小石头喝道:“傻小子好福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隗某便成全你们!”说罢,踏步前行,即想擒住冰清。心想,傻小子竟不是单相思!嘿嘿……这般更妙,二人情意愈深,那小子投鼠忌器,便愈会说得坦诚。
小石头被他说得尴尬万分,忽见他似有图谋,不安而喊:“隗前辈,你想干什么?”
冰清毫无武功,身子又孱弱,像隗斗这样的绝顶高手,自是手到擒来。一下制住冰清,隗斗微感诧愕,没想天罗圣宗喜欢的女子,居然手无缚鸡。听得小石头的话语,回头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说出指法由来,隗某决计不会伤害你们!”接着,话锋陡转,阴意浓寒地道:“不然,哼……休怪隗某辣手摧花,让你们到地府去成亲!”
小石头闻言色变,骇极失声:“什么?你、你……太卑鄙了!无怪你会说,让我夜里访友,敢情是有这谋算!你、你……”震骇之余,不免语无伦次。他这会觉得自己很傻,很蠢,为何要那么轻易地相信他人。一时间,伤心失望到了极处。
摩天峰上遭人篡位,那时,缘于他本身并不怎生热衷名位,是而不觉大受其害。反而在得脱牢狱后,有种天高任我飞的潇洒感觉。然冰清却大为不同,在他心里,实比世上任何之物都要来得重要多多,别说是些身外物,即便隗斗要他时下以命换命,保准是毫不犹豫。
甫出门,即逢突变,冰清却无慌张之色。听得中年人之言,先是心下稍安,明白小石头并无甚不妥,只是遭人挟持,似要迫他说些什么?而他由于嘴紧,对方没法子,只能以自己的性命来逼迫。原先因手腕被制,有些吃疼,身子不由颤抖数下。又加关心之余,心境紊乱。但须臾后,脑子急转,多年的修心功夫,让她立时静下心神。
瞧着那中年人洋洋得意,又见小石头面显惊骇,相反,竟是心头甜甜。生出了,我倒要好生看看,到底是那事在他心中重要,抑是我在他心中重要的念头?这么一来,俏立夜风,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被人挟制的危机感。
试得冰清毫无内力,隗斗放心地松了她手腕。侧眼看去,发现她娴静卓雅,淡淡而立,竟没半点惊慌。不禁暗夸,好一个小姑娘!回转头,睨及小石头面色不善,目喷怒火。囿于心中有愧,不免难堪,讪讪笑道:“傻小子,生气了?嘿嘿……既然担心,你倒是坦诚地说呀!只要讲清楚,不就没事了?”
想他功臻绝顶,若论对手,天下间寥若晨星。今日为着破天神指的下落,竟出此挟人一招,说来,诚是丢颜已极。倘非事关重大,见着小石头的愤懑之色,兴许他眼下便含愧而去。
小石头虽怒,但自身被制,却无半点余力可与他一拼。无奈道:“隗前辈,你的问题,我不知回答了多少遍?你怎就不信呢?”
听他目下仍是嘴强,隗斗蹙眉生怒,嗔道:“混小子,你以为隗某真不敢杀了你们?”
小石头道:“前辈,我知道你会杀了咱们,可你想问的,我已尽数相告,又到那里去杜撰啊?那指法确确实实是铜人里的神人教会我的!”望着风中瑟抖的冰清,又道:“前辈,请你放了冰清,如你想杀人,尽管杀我便是!”
听了他的回应,冰清起初有些怨意,认为自己在他心目中居然尚不及什么指法。可听到后半截话语,又转而欣慰,心想,他还是关心我的!思至此,心旌不免激动,身子也颤将起来。
隗斗却想,这小子居然当隗某有杀人嗜好!还说什么想杀就杀他,万不要伤害那女娃娃!真是气煞我也!又见他,神色关切决非虚假,一看便知,对那女娃娃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