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着他聪明起来了。我才明白,一个人只要被利欲熏心,能够变得多么聪明,能够想得出多么高
明的绝招儿。而这种精神的力量就可以变出物质的粮食来。然而那又是多么凶狠、多么残酷呀!
就这么一下,真像变戏法一样,公家的几千担粮食就上到我的账本上来了。
看你们惊奇地看着我的样子,你们大概想问我:“你也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绝招儿,说
出来听听吧!”我是要向你们招供的,假如需要这么说的话,这是犯罪的事嘛。说穿了其实很简
单,两个字:海损。要我在“海损”上做文章。
什么叫“海损”?你们有的人大概知道,但是你们大多数人恐怕不知道。我们那个县靠大江,
是粮食集散的码头,每年有好多万担粮食从水路运往陪都重庆去供军需民用。你们还不知道从
那里去重庆的水路上有不少险滩,每年都要撞沉(我们叫“打劈”)许多只米船。好了,险滩伸
出可爱的援助的手来了,只要“打劈”一两只大船,几千担大米就进了公司的仓库了。你们要说,
不对,米都沉到滩底,去给龙王爷的虾兵蟹将提供军粮去了,哪里能到裕民公司的粮仓里去呢?
这就证明你们的脑袋瓜子还没有被利欲熏透,从而变得聪明起来,所以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
二。难道你不可以把粮食事先扣下,往船上装少量粮食袋在上面装样子,其余都是假粮食袋子
吗?反正船已经沉了,粮食都倒进水里去了,谁还有本事去找龙王爷查对沉下去的粮食账目呢?
报一个海损事故,公家蚀了几千担粮食就是了。
哦,张老,你在笑,不信服吧?还有,老黄,你是重庆人,大码头上的人,难道也不信?
起初,我也不信服,船上有那么多划船的,还有当家掌舵的艄翁,难道他们不怕死,硬把船往
礁石上撞?但是实践了几回,我是信服的。那些划船的船夫的命算个球!反正全部或大半淹死
了,命大能爬上岸的不过寥寥几个人。正好,可以叫他们证明,是船出了事故嘛,粮食都倒进
水里去了嘛。但是那艄翁呢?他自己愿意把船舵乱扳,鼓起眼睛叫船碰在礁石上吗?他有啥不
愿意的?只要多给他几个钱就行了。不过这还是不大保险。最保险的办法是派到船上去的那个
押运员,到了滩口,在后舱里,他出其不意,把舵猛力一扳,趁势把艄翁打下水去,就像被舵
打下去的一样。掌舵的淹死了,这就万无一失了。啊,你说太残忍了吧?哪个做生意买卖的老
财迷和专刮地皮的官僚是干干净净的?他们刮来的哪一张钞票上不是浸透了贫苦老百姓的血汗
和眼泪?只要有大利,把他亲老子砍成八大块来当狗肉卖,把他的婆娘弄去陪别人睡觉,他在
床边喊号子;叫他给人当龟儿子、龟孙子,都是肯干的。明天就把他绑赴法场,砍脑壳示众,
叫他嘴啃河沙,颈冒血花,灵魂不得升天,只能入地狱去上刀山,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他
也是不怕的。嘿,这些人,我算是看得多了。
.。
第一部分第22 节:报销记(6)
;小;说;〃;网
总之,就凭这一招儿,我们这个裕民公司就算有了切实的本钱,好多仓粮食实实在在贴上
裕民粮食公司的封条,属于公司所有了。会计主任的账上报销了海损,我的账上做得天衣无缝。
但是我们正在得意呢,却碰到了“硬火”。
有一回,我们发现粮食市场上有一些投机商人又在起哄抬价、抓粮食。会计主任毫不在乎,
对我说:“哼,那不过是几只虾米,连小鱼都算不上。我肯信他几爷子能把大海搅浑了。送上门
来的虾米,吃吧。”于是他还是用先吐后吞的办法来整治他们。
但是这一回有点怪了,这几只虾米硬是不服吃,一股劲地收粮食,银行好像是他们开的、
支票是他们印的一般,一本一本地开出来,拿到银行硬是过得硬,可以兑现。过了十来天,几
乎把这个粮食最多的市场上的粮食都抓过去了,好像胃口还大得很。嗯!这不是虾米,莫非是
装成虾米的大鱼!会计主任和局长都惊诧了。明摆着的,公司是买空卖空,抛售的都是国家公
粮,如果重庆通知马上要叫送粮食,或者什么部队派人到这里来要军粮,怎么办?局长不能不
叫会计主任去摸底,这些投机商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费了不少周折,到底弄清楚了,他
们是从重庆来的,是打起重庆一个叫富国粮食公司的旗号来收购的,市场上有多少,他们收多
少。
更怪的是,原来会计主任认定很“鬼”的那个粮食局的老会计,忽然来拜访我,并且坚持要
约我出去找个僻静的小酒馆去喝二两。我感激他是我的第一个引路人,多承他教我为人的道理
和报销技术,才有我今天的发迹,所以我答应去了。到了一个小酒馆,喝了几两,他看起来喝
醉了的样子。其实他的酒量很好,并没有真醉,只是装糊涂地说了许多酒话,对我半是恐吓,
半是劝告。他说:“老兄,下滩的船,眼见要打沉了,你还不快起岸,更待何时?”
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你投靠的这个裕民粮食公司,恐怕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吧?现在已经捉襟见肘,再
经两个浪头一打,恐怕就要叫它‘打劈’了。”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们的公司处境不妙呢?我含糊其辞地说:“我只管一个月拿到那五斗米,
年终争取拿两个月双薪就是了,别的我管不着。”
他笑了,说:“你那为之折腰的五斗米,未必靠得住。现在有五石米的机会摆在你面前,看
你抬不抬手。”
我问:“什么意思?”
他说:“现刻和你们公司在市场上竞争的对头,来头大得很,我看他们是连火门都没有摸到。”
我说,我们已经知道是重庆富国粮食公司到这里来抓粮食来了。
他说:“你知道‘富国’是哪个开的?”
我说不知道。
他神秘地轻声告我:“来头大得很,听说是这个。”他伸出两个指头来。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伸出两个指头指的是哪个。
“嘿,孔二小姐你都没有听说过?”
哦,孔二小姐,我倒是听说过,是当今掌管政府经济大权的孔祥熙的二女公子。关于她,
只听说过许多神话和笑话,不过是茶余酒后的谈资,谁去认真?比如说她经常是女扮男装,还
娶了好几个“面首”也就是男姨太太,等等。又听说她是重庆经济界一霸,可以点铁成金。这倒
是真的,如果富国粮食公司真是她开的,那裕民粮食公司即使有当今的粮食部长当后台,也是
斗不过她的。难怪这回把裕民整得这样狼狈,原来是碰到硬码子上了。我说:“这样说来,裕民
这回怕要垮台。”
他笑一笑说:“哼,你以为这只是为了对付你们一个还没有长成气候的小小的裕民吗?目标
是粮食部,是中央和地方在斗法,在争夺掌握全国粮食的大权哩!”
哎哟,我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更没有想到我竟卷进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的旋涡里
去了。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事,做好做歹地劝我:“老弟,我也是为你好,老实告诉你,裕民公司
当然靠不住了,粮食部长也要被‘取起’,甚至还要叫他下不了台。你要不早点抽身,当心别人
下不了台的时候,把你抛出来当替罪羊哟。你以为沉船的事,手脚就做得那么干净?那个掌舵
的并没有淹死,有人养着这个‘活口’哩!”
这真是晴天霹雳!没有想到局长和部长他们沉船的事竟然漏了馅儿了。我装糊涂沉默不语,
这内情要漏出去,可不得了,粮食局长是好惹的?不过这老会计也许不过是来试探我的,他们
其实并不是把内情摸实在了的。
他看出我神色不安,马上对我进攻:“这是几千担粮食的大事,现在有粮食部长兜着,没事。
但是部长垮了呢?新部长上台了,对海损事故不穷追到底?局长不拿几个头去,这个大案能结
得了案?我就担心有人要借你的头呢。”
.。
第一部分第23 节:报销记(7)
?小|说网
我强自镇定地说:“我说过,我是穷公务员,只管记账,一个月拿五斗米,别的不沾。”我
起身告辞了。
我们分别的时候,他又警告我:“老弟,得抽身时早抽身,何必跟到烂船下险滩?只要你肯
转向,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