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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克小姐站在她身后,苍白的脸色比起平常更为过之,然而颧骨上却燃着两抹不寻常的嫣红。馥若坐在一张铺着印花布的椅子上,带着轻蔑阴沉的表情。瓦格小姐在窗前来回踱步,既困窘又生气,似乎刚刚才从凡人世间来到神界,却发现这个世界也存在着不安的情绪。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荒谬的,”涵妲以领袖般的语气说着,但即使是露西,也能听出不确定的意味。涵妲显然是众矢之的。
“这比荒谬有过之而无不及,”雷弗夫人说,“这简直就是错误的愚行。”
“茉莉,不要胡说了。”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是错误的。你提供了一个次级的建议给一个有着最高要求的人,你也会让赖氏学院名声扫地,按最好的情况考虑,至少二十年后才有可能重振校誉。我问你,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只因为你一时兴起! ”
“我不觉得这是一时兴起,”涵妲怒道,少了些她一向有着的涵养。“这里没有人可以否认她是个杰出的学生,她正是实至名归。甚至她这学期在理论科目科的表现也都很好。”
“不是都很好,”吕克小姐声音尖细得像是水滴落在金属盘子上。“我昨晚改病理学的考卷,她连个甲等都没能拿到。”
听到这里,露西才把念头从她手上的茶转开,开始竖起耳朵来听。
“天啊,真是可惜,”涵妲的注意力从正题移到这个消息上,“她表现一直很好,比我预期的好得多。”
“这个女孩是个笨蛋,你自己也知道。”雷弗夫人说。
“胡说八道。她是赖氏学院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学”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涵妲,不要再说这句话了。你和在座的所有人一样清楚杰出的定义是什么。“她单薄的棕色手掌离自己一臂之遥,挥舞着一张蓝色的笔记纸( 她已经进入”夫人“的年龄,但是又痛恨戴上老花眼镜) ,高声朗诵:”‘我们想知道在贵校的应届毕业生中,是否有杰出的学生可以来填补本校的职缺。这个新进人员将可以从阿灵葛起步,来进一步了解学校的传统,并维系与赖氏学院问美好的友谊。’与赖氏学院间美好的友谊! 你竟然要推荐鲁丝,葬送掉这段友谊!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如此固执地反对她,完全是偏见。她一直是模范学生,在今天以前,我也没听你们任何人说过她的不好。直到现在这一刻,我要让她的认真努力有所回报时,你们才突然问生起气来。我实在搞不清楚。
馥若! 你一定赞同我,你没有教过比鲁丝小姐更好的学生吧? ““鲁丝——小姐是个很好的体操运动员,据瓦格——小姐说,她也是很好的竞赛选手。但是她若离开体育馆或竞赛场,不管她是——不是比别人更会倒立,或后备支援,性格都是最重要的。而鲁丝——小姐的个性实在不是令人特别欣赏。”
“馥若! ”涵妲吃惊地表示,“我以为你喜欢她! ”
“你是这样想吗? ”这句冷淡不带感情的话像是在说明.我应该要喜欢我所有的学生,如果你看出我特别宠爱或冷淡某个学生,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你开口问,也得到答案了。”雷弗夫人高兴地说,“连我都没办法说得更明白了。”
“也许——”瓦格小姐开口,“我是说,也许他们是需要她去教体育课程。阿灵葛有很多课程,体操、竞赛、舞蹈等等,每个科目都有专精的人员。也许鲁丝小姐没那么糟。”
露西不明白瓦格小姐这番话是针对鲁丝在竞赛课程的杰出表现,还是想要把事情缓和下来,拉近两方的意见。
“朵琳小宝贝,”雷弗夫人以对资质鲁钝者说话的语气开口,“他们要的不是一个‘没那么糟’的人选。他们要的是一个优秀的学院毕业体操选手,能够在全英格兰最好的女子学校任教。你觉得这是鲁丝给你的感觉吗? 你这样认为吗? ”
“不,不,我想不是。我承认,听起来的确像是茵恩斯才有资格。”
“不。我想我也不会这么认为。我承认,茵恩斯比较像是这样一个人选。”
“没错。茵恩斯的确比较像。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贺莒小姐不这么想。”
她用自己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盯着涵妲看,涵妲稍稍畏缩了一下。
“我告诉过你! 威其利骨科医院有个空缺,会很适合茵恩斯小姐的。她在医科的表现很杰出。”
“老天爷! 威其利骨科医院! ”
“难道一致的反对意见还不足以让你承认错误吗,贺‘莒小姐? ”吕克小姐在愤慨中尖刻地发言,“少数一个人的意见不具足够的说服力。”
这句话实在不该说的。如果涵妲本来留有商量的余地,现在也完全豁出去了。
她愤怒地对吕克小姐的理论重重一击。
“我这个少数意见也许不够分量,吕克小姐,但是我作为本校校长的身份却不容置疑,不管你是否认同我的想法,对事情都无足轻重。我今天如同往常一般的信任你们,让你们知道有这样一个空缺。你们无法同意我的看法,的确很可惜,但是对事情的结果不会有影响。我有决定权,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决定了。我可以说,你们有权反对,但无法干涉。”
她用颤抖的手拿起杯子,依照老习惯,把它摆到茶盘里,走向门去。露西心想,就像一只受了伤,蹒跚迈步的大象。
“等一下,涵妲! ”雷弗夫人那双看着露西的双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让我们请教这位局外人,同时也是训练有素的心理学专家的意见。”
“但我不是训练有素的心理学专家。”
“让我们听听萍小姐的看法。”
“我不知道萍小姐和这空缺有什么关系——”
“不,我不是指工作空缺,是针对这两个学生。说说看嘛,萍小姐,老实告诉我们你的看法。你来这里不到一个星期,没有人可以指控你心怀偏见。”
“你是指鲁丝和茵恩斯? ”露西故意问,以图争取时间。
涵妲正要推门的手停了下来。
“我是不了解她们,但是对于贺莒小姐想把这份工作指派给鲁丝小姐,我也相当惊讶,我并不觉得她合适——事实上我认为她相当不适合。”
对涵妲而言,这无异火上添油,脸上的表情写着“你真冒失”,转身出了画室,口中念念有词:“真令人吃惊,一张漂亮的脸孔可以如此影响他人。”露西则认为涵妲所指应为茵恩斯的美貌,而不是指自己。
画室里鸦雀无声。
“我还以为我很了解涵妲。”最后雷弗夫人终于不解地感叹。
“我还以为可以完全信任她的公正。”吕克小姐更是苦涩。
馥若一言不发地起身,一脸傲慢,抑郁地走出去。她们消沉地投以赞同的眼光,她的沉默足以表达立场。
“可惜,在一切都顺利时,竟会发生这种事。”瓦格小姐一如既往,提出毫无助益的言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每个人对自己的工作都那么满意,而且——”
“你想她再仔细想过之后,有没有可能会改变主意呢? ”吕克小姐问雷弗夫人。
“她已经想了几乎一个星期了。或者也可以说是已经计划好快一个星期了,所以在她来看,这已经是既成事实,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然而她无法确定我们会有什么反应,要不然不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藏着不说。也许她再想过之后——”
“她再想过之后,只会记得凯琳·吕克质疑她的权威——”
“但是任何决定的背后都应有董事会的支持才对,不可能如此独裁。一定有人可以让她改变决定的。这样缺乏公正立场的事情不容许发生,因为——”
“董事会当然存在。你得到这份工作时也应该见过那些董事。如果星期五的演讲是有关瑜珈、通神论或巫毒术之类的主题,你才会偶尔看到有个董事在当晚来用餐。她简直就是个戴着琥珀念珠,裹着黑色纱缎,贪婪无比的寄生虫。她认为涵妲十全十美。董事会其他人也不作他想。
我在此时此刻绝对可以这么说,就是这样才令人吃惊。机灵的涵妲将这个原本是一所不入流的学校改造成今天的样子,怎么可能如此看不清事情,做出如此的判断——妙极了,真是妙极了。““但是我们总是能做些什么事——”
“我好心又迟钝的凯琳哪,”雷弗夫人边说边优雅地站起来,“我们只能回房祷告。”她伸手拿起丝巾——即使在炎热的天气里,在室内活动也绝不离身。“再糟也有阿斯匹林和热水澡。这两样东西也许不是万能,但是至少还可以降降血压。”
她以近乎无凡人肉体负担的飘逸姿态浮出了画室。
“如果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