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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玛丝停笔,抬头朝她微笑了一下。鲁丝没有抬头。稍后,她把手帕——以及藏在里面不知名的东西——放到上衣的口袋里。
好啦,她现在已经打破邪恶的计谋,然而却毫无成就感可言。她第一次察觉,一个发生在小学时可说是没规没矩的伎俩,在高年级的期末考试上出现却是令人生厌。她庆幸这件事是发生在鲁丝身上,而与其他学生无关。不一会儿,她踱回讲桌旁,即使远远地离开鲁丝,也无法让她专心于眼前的文件。露西激愤地发现自己竟然为鲁丝感到难过。没错,难过。为鲁丝感到难过。再怎么说,这个女孩也是下了工夫的。如果所有的说法都没错,她是发疯般的认真。她并不是为了偷懒,才想出这个方法。她只是发现想在学科上得到好成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才会不顾一切地屈服于诱惑之下。
换了这个角度来看这件事,让露西好过了一些,于是,在接下来的监考时间里,她能够以放松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小抄事件。她再度埋首研究试卷,折服于试题涵括的广大范围,并好奇地想知道鲁丝如何能把这么多资料整理成有效又不占体积的小抄。她实在想开口问她。
最有可能的推论是,鲁丝担心的是一科或两科特定的科目,然后才将小抄做在小纸条上。
茵恩斯首先将试卷拢齐,在上缘以纸夹夹住。她从头再读过一次,偶尔做些更正修改,整叠后放在桌上,稍坐一阵子,欣赏窗外的美景之后,安静地站起来走向讲台,将试卷放在萍小姐面前的讲桌上。
“噢! 天大的灾难! ”戴克丝哀鸣,“有人写完了吗p 我还有一题半要答呢! ”
“嘘,戴克丝小姐。”露西尽责地说。
戴克丝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脸,继续埋首苦干。
史都华与宝儿·纳什紧接在茵恩斯后交卷,不一会儿,萍小姐眼前的试卷便越堆越高了。离结束时间还有五分钟时,教室内只剩下三个学生了:一是汤玛丝,肤色较深的威尔士人,想来是睡得太多而没有好好念书;一是处变不惊、埋首苦干的戴克丝;最后便是脸色潮红,不高不兴的鲁丝了,显然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最后两分钟时只剩下鲁丝了,她看来既困惑又绝望,前前后后不停地翻看着试卷,删减,添加,修改着试卷。
远处传来的铃声结束了她的犹豫不决,也浇灭了最后的机会,她必须接受自己所做的答案。她急急忙忙把考卷堆在一起,交到露西面前;她清楚地知道铃声代表着她在一会儿之后到体育馆集合,也知道馥若无法接受以试题太难为借口而容许她的迟到。露西本以为她至少会避开眼神的接触,或是表现出一些自觉的举动。但是,鲁丝以一个直接的微笑和一个直接的感叹让露西大大地吃了一惊。
“呼! ”鲁丝吹了一口气,“真是可怕。”说完后,跑步上前加入其他人的行列。
露西懊恼地看着眼前的试卷。一切都是出自她的想像。鲁丝毕竟没有作弊,至少不是经常性的作弊。现在想来,她脸上鬼鬼祟祟的表情有可能只是因为自己没办法好好作答,或者最糟也不过是想偷瞄邻座同学的答案。她脖子上的红晕也不过是知道自己被怀疑作弊。露西记得从前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即使无辜,也会因为自己被怀疑,而整张脸被无稽的罪恶感染红。真的,她必须向鲁丝表示歉意,她必须想办法补偿她。
她将试卷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旧习难改地将它们以姓氏笔画排列,仔细数过张数后,带上楼到吕克小姐房里,暗自庆幸不会轮到自己来改考卷。房里没人,她把考卷留在桌上后站了一下,想着午饭前有一小时的空档,不知要做什么事。她思忖,也许可以去看体操,但是自己绝不能把整个节目看得太过熟悉,以免在观摩教学日观看时失去新鲜感。好容易说服了涵妲让她留到那一天——事实上倒也没费太多口舌来劝说——她可不想因为事前贪看而减少了当天的乐趣。她下楼,在楼梯转角平台的大窗户前漫步——18世纪的建筑师真懂得如何设计房子,现代房屋的楼梯转角平台根本无处可漫步,只有狭窄危险的转角,加上一扇小得像船只舷窗的窗户以供照明——从这里看出去,穿过庭院,在另一面的侧翼那头,她可以看到草地上的榆树和相接的小溪。她想走进金凤花圃待上一会儿。美好的夏日里,没有比凝视一片金凤花海更令人陶醉的了。于是她走了下去,顺着侧翼,走向通往体育馆的遮荫走廊,好前往体育馆后的金凤花圃。
行经遮荫走廊时,她的目光被两侧草皮中的一抹颜色所吸引。起初她以为那是一株小花的花瓣而不以为意,但后来她发现那是一块方形的物体,绝不可能是花瓣。
那是一本小型的地址簿,封面是褪了色的红色皮革。看来像是与皮包配成套的配件。
应该是旧式的皮包吧,因为皮革处理的方式不太像新近流行的。她懒懒地想着旧式的女用皮包和其他小小的配件,当然哕,还应该要有小香水瓶,金笔,象牙制的小写字板等等;打开记事本,看看上面写些什么,内页记满密密麻麻的小字:“病理·解剖.夕h 伤改变·关节膜纤维素·纤控组织·毛细·折叠·及骨… 关节僵硬·发烧。”
这些资料对露西来说毫无意义,但是用途却是很明显。她继续翻阅,发现每一页都依照字母顺序,记满了简洁的资料。即使在x 为字首的一页——这一页通常用来写杂记,或是拿来记些演讲资料——也写着关于x 射线的隐密小抄。让露西大感挫败的,是这件事明显的是件预谋。这不可能是事到临头,惊慌失措下的产物,这是经过冷静思考后,用来对抗失败的手段。资料搜集的方法及抄写的方式,都是针对所学过的科目依序编纂而成的。如果笔记本的大小是正常的尺寸,这有可能是一般课堂上的笔记摘要。但是没有人做笔记时,会选择一本比邮票大不了多少的小本子,再说,一本正常大小的笔记也不会要多少钱。这样一本只能用极细绘图笔来记事的小册子,只可能会有一种用途。
露西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鲁丝在奔跑时掏出了手帕。她过去从来没有在口袋里夹带过小册子,而且她的心思一方面停在刚才答得一塌糊涂的试卷上,一方面又怕上体育课迟到,所以才会在掏出手帕时没有稍加注意。这本小册子也才会如此地掉在走道旁的草地上。
她穿越体育馆,走出有着五道铁栏的栅门,进到田野中,对整片金凤花视而不见。她慢慢地走向垂柳下的绿荫,朝着安静的流水踱去。她靠在小桥的栏杆上,看着一片草地和偶有的小鱼跳跃,心里想着鲁丝。在那本小册子的页首,没有记着鲁丝的名字,册子本身也没有任何记号可以找到物主。现在几乎所有的学校也都教学生正楷及草书,而且草书本身也比正楷难以辨认字迹。笔迹专家当然可以毫无困难地找出写字的人,但终究又能如何呢? 就算有再有力的推论,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有人用小册子来作弊,甚至没有人可以证明小册子里的资料是用来做不合规定的用途。如果她把小册子当成捡到的失物交给涵妲,结果又会如何呢? 没有人会来认领,而涵妲则必须面对这个事实:高年级学生中,有人准备了一本考试时可以放在手掌中使用的小抄。
如果她什么也不说,那么鲁丝的惩罚将会是一辈子都得猜想这本小册子的下落。
露西觉得这样的惩罚最适合这样的罪行。她再次翻阅小册子薄薄的内页,想不出设计册子的年代,身子略往前弯,将它丢到水中。
在走回学校的路上,露西不禁怀疑鲁丝是如何通过其他科目的期末考试。病理学并不比其他深奥科目,如运动机能学,来得容易。鲁丝对学科若有困难,那么她是如何克服的呢? 这本红色的小册子,是否只是五六本册子中的其中一本呢? 投资买了一支超细的绘图用笔,难道只为了一门科目吗? 露西思考着,如果认真找,就算找不到像红色小册子一样小的,一个人还是有可能买到许多小册子的。也许鲁丝是因为手上先有了这本红色小册子,才会想出保证自己考试不会失败的方法。
她想到,前几个科目的考试成绩会公布在学生出入口的布告栏上,于是便打消了绕路到前门的计划,她转到中庭的入口。绿呢底的布告栏上钉有好几张低年级的成绩单,还有三张高年级的成绩单。露西兴致勃勃地看着。
生理学期末考特优玛莉·茵恩斯优等葳玛·哈赛特87宝儿·纳什86辛娜·史都华82宝玲·卢卡斯79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