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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事情都有一个度,所谓过犹不及是也,若任其发展下去,对双方有害无益,皇甫嵩适时站出来结束这场闹剧,北地郡收入大笔金钱粮食,不仅还清了往年欠款,郡府未来三年都不用愁了。
盖俊为郡里立下滔天大功,兼且前一段大力整顿吏治,威望一时无两,有不满他的人暗地里说:“今百姓只知有盖长史不知有皇甫府君,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话传到皇甫嵩耳里,他付之一笑,对盖俊的信任不减反增,几乎当起了甩手掌柜。
皇甫嵩待其如此,盖俊还能说什么,唯有鞠躬尽瘁,效死力而已。修补民舍、训练士卒、清剿贼寇、招抚流民、选拔吏员、复兴郡学,忙得晕头转向,每每叹道:“难怪赵子柔任郡丞时曾言:“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在这个位置上,有权劳碌、无权窝囊,太难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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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汉阳,冀县府寺。
盖勋看着北地郡来的官文,久久不能缓过神来,他仅有一子,将一腔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儿子也没有让他失望过,人人皆言“射虎灭蝗盖子英”,两件事皆与他有关,前者使他虎口脱险,后者让他从一个六百石长史短短一年间转为两千石太守。有子如此,夫复何求?面对众多下吏近乎献媚的恭维,盖勋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欢喜难耐,熬到日落,他匆匆赶回家,便要和妻女一同分享,不曾想家信亦到,妻女已经知道了。
马昭眉开眼笑道:“夫君,你要当祖父了。”她从前不喜欢卞薇,认定此女除了取悦夫君什么也干不了。所谓日久见人心,一点不假,两年来她对卞薇的态度慢慢改变了,觉得她出身虽然低微,却知礼,且向学之心甚重,手不释卷,如今身怀孩儿,便不再对她另眼相看。
盖勋面露惊喜之色:“啊?是谁怀子了?”
“是卞薇。”
盖勋脸僵了一下,复展笑颜道:“好、好啊……”
“和阿母听到消息的反应一样。”盖缭暗暗偷笑,说道:“阿父,你让我给孩儿取名行不?”
“你?”
“我是孩儿的姑姑啊。”
“你能取好名字?不行。”盖勋信不过女儿,一口拒绝了。
“瞧不起人。”盖缭嘟着嘴,转而搂住母亲的手臂央求:“阿母,你帮我劝劝阿父。”
“小鹤儿学问进展很快,这汉阳不是流传着盖才女之名吗。”马昭笑着打趣道。“让她试试又何妨?”
盖勋道:“哼。不提还好,说来我便有气,你说她这几年来挤兑走了多少少年才俊?过了年就十七了,还不急……”
盖缭一脸无辜道:“少年才俊?我看那些人皆是庸碌之辈,阿父岂能让女儿屈身于庸人?”
“这话从何讲起?不说他人,就说阎兄次子,我就中意得很。”
“比阿兄差远了。”
盖勋听了立时哭笑不得,这丫头搬出兄长,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难道他能昧着良心说阎兄子才华可以比肩盖俊吗。
盖缭又添了一句:“更及不上阿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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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洛阳,永和里,袁绍宅邸。
雪花似柳絮,随风飘荡,万物具灭,唯柏树独存,郁郁葱葱,昂扬矗立于庭院正中央,显示着它的坚韧与不屈。袁绍白雪加身,已不知站在树前多久了,忽而朗声说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许攸漫步入院,听个正着,笑道:“本初,我发觉你近来感慨颇多,是否按耐不住了?”
袁绍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道:“按耐不住?你知道我忍了多少年?”
许攸心底算了算,说道:“你诞于本初元年,二十一弃官为母守孝,今年三十七,自今绝仕十六载有余。”
“是啊!十六年了!那时我还是弱冠少年,如今即将不惑……”袁绍向内室行去,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自然无有不妥。”
袁绍驻足告诫道:“别被马元义抓住马脚。”
许攸一脸轻松:“虽然他能猜出几分,但我从未出面,所谓空口无凭,他就算被抓了也很难咬出我。”
“日期定了吗?”
“定了,不过却不是从马元义口中得知,而是另有其人,后年三月五,甲子年甲子日……”许攸喝一杯滚烫热酒驱寒,嗤笑道:“他们还真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聋子?”
袁绍脸部表情微变,又很快隐去,说道:“太平道不值利用便会消亡,不足挂齿——说子英,他在边地可是立下好大功勋。”
“哦?什么功勋?”
袁绍拿起案上的书信递给他,许攸草草看过一遍,脸容微讶道:“子英有勇力我素知晓,然则带兵也是这般有方?啧啧,千余乌合之众破万名骁勇羌人,俘获牛马不计其数,即使昔日段太尉也未必办得到。”
袁绍朗朗笑道:“子英年才弱冠出头,手段已迈沙场宿将,岂非天生?”
许攸嘿嘿一笑道:“阿瞒历来号称知兵,每谈兵事,口若悬河,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样,真该让他看看。”
“你呀……”袁绍摇摇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父亲高升(3/3)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盖勋在汉阳任长史一年,试守一年,主政四载,合计六年整,播渥惠以育物,垂仁恩以布化,岁岁丰登,一郡清平,百姓咸悦;整军演武,奖厉威信,羌胡率服。有歌曰:“吏畏其威,民怀其惠。盖君为政,乐不可支。”政声远播,班于上京,遂转拜左冯翊。
盖勋与继任者交代,合符而去,郡里百姓闻讯匆匆赶至城门,拦截下盖勋车马,围成一团,以头抢地,苦苦挽留。
盖勋心绪如潮涌,热泪盈眶,缓缓言道:“仆窃得郡将,内心惶惶,惟恐能力有限,不能一尽职责,数载来不敢稍有松懈,如今见诸君殷切满怀……心中甚慰、甚慰!”
“府君勿走!”
“府君将弃我等乎?”
“府君离去,我等如失父母矣!”
盖勋抱拳四方,说道:“汉阳是仆初仕之地,坐镇数载,犹如第二家乡,岂愿就此离开?然皇命难违,仆唯有抱憾而走。今新任“汉阳”乃是中原名士,才力高我十倍,诸君勿忧。”
百姓闻言自知无可改变,流涕痛哭,场面催人泪下。
盖勋深深一揖,转身登车而走。
车队穿越右扶风,抵达左冯翊境内。左冯翊治所在高陵,下辖十三县,户四万,口二十万,富庶底蕴非汉阳郡可比。西汉时都长安,左冯翊与右扶风、京兆尹作为三辅秩俸中两千石,与州牧、九卿等同,后来光武帝中兴汉室,迁都洛阳,左冯翊失去了三辅的地位。因汉室宗庙皆在关中未剥夺它三辅的称号,但秩却降至两千石,和诸郡太守等同。当然了,它虽没落却绝非一般郡国能比,由汉阳郡转任左冯翊可以看做是高升。
盖勋抵达高陵,与前任衡冯翊行交接,此人曾祖父衡農汉安帝时曾为左冯翊,他算是继祖业,大汉官场像这样的“佳话”很多,不说别人,就说盖勋,其曾祖父盖进就曾为汉阳太守。
盖勋和郡府诸吏见过面,他一听吓了一跳,身居要职者不是姓吉便是姓张,再不就是姓杨、姓严,姓李,清一色的旧族功勋出身,几乎没有寒门者入列。这是一群只要大汉帝国不倒,就永远是人上之人,因此对待盖勋态度略显冷淡,这并非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一种矜持,贵族嘛,素来如此。且他们根本不惧盖勋仗着手上的权利找麻烦,他们朝中亲族林立,谁敢动之?
高陵距北地治所富平不到一百里,快马一天时间跑个来回绰绰有余,盖勋上任次日盖俊正好赶上休沐日,便骑马赶到高陵相见家人。
进了城直驱郡府,偶然发现一个鲜衣怒马的俊朗少年跟在他后面,郡府眼看即到,仍是不肯离去,出言问道:“这位郎君,你跟着我作甚?”
那少年看看他,说道:“我非是跟着足下,而是今日入郡为吏。我看足下亦奔郡府而行,难不成足下也为门下吏吗?”
“我是来找人的。”盖俊勒了勒缰绳,与少年并行,讶然问道:“足下今年多大了?”少年虽然极力装作老成模样,然而一脸稚气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才满十六。”
“我还以为是我眼光出了差错。”盖俊赞道:“这般年纪就登郡为吏,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少年抱抱拳,以示谦恭,问道:“敢问足下欲寻何人?”
“郡将。”
“寻盖府君?”少年陡然一呆,直勾勾看着他,“难道你是……射虎灭蝗盖子英?”
盖俊哑然失笑道:“怎么?不像?”
少年一下子拘谨起来,呐呐不敢言。
盖俊笑着说:“你都知道我是谁了,我还不知你的姓名。”
少年激动地自我介绍:“我叫张既,字德容,高陵本地人,寒门出身。”
“张既?”盖俊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其人,他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