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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俊接过司马芝递上来的书信,越读,脸色便越阴沉,仿佛能凝结出黑水来。在他看来,圈养亡命之徒,纵容亲族横行不法,为祸地方,根本算不上什么罪行,除非故意找茬,当今世家豪族哪个不是如此?说句难听点的话,他敦煌盖氏也是这副德性。
让他感到愤怒的是钱财这一块,初时司马芝言道王暨窃国财为己有,他还以为对方是利用薄曹从事之便捞取并州府库财货。事实上远不没有这么简单,他的手伸得很长,不仅于并州,特别是晋阳盐税上横插一脚,甚至连冀州、河南运回来的金银宝货也不放过,堪称雁过拔毛。
司马芝查王暨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每一条都写得十分详细,绝非诬陷。盖俊抬起眼皮,看了王暨一眼,叫侍卫把信拿给他看。
“这是……”原本一脸无畏的王暨看到信上的内容,神色大变,大夏天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盖俊平静地道:“王从事,上面所写可是真的?”
王暨放下信,强自镇定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使君勿要听信谗言。”
别驾王信、治李牷相视一眼,忧心忡忡。
司马芝冷笑道:“既然敢做,何不敢当?”
盖俊示意一旁的司马芝暂时不要插话,似笑非笑道:“莫非那上面全是司马从事编造的故事?”
“也不尽然……”王暨神色颇不自在,心知证据确凿,避无可避,硬着头皮道:“似收纳亡命,包庇亲族等事我承认。属下治家无方,甘愿接受惩罚。”
盖俊面无表情,心冷笑道:“你还真会挑轻的说,假使因为这点小事而惩处你,怕是并州半数官吏都要惶恐不安了。”
见盖俊不为所动,王暨咬牙道:“臣愿交出不法宗亲、门客,生杀予夺,任由使君。”
盖俊大笑,笑声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气,道一声散朝,直接起身离开,大堂两侧数百名州府官吏尽数伏于地上,盖俊看也不看,跨门而去。
行出数十步,司马芝匆匆赶上,低声道:“使君……”
盖俊喃喃自语道:“王暨,我让你死鸭子嘴硬……”
“……”司马芝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盖俊驻足回道:“子华,三天之内,孤要定他的罪,假如办不到,孤就把你抓进大牢。”
“诺。”司马芝朗声应道。只要盖俊点头同意抓捕王暨,莫说三天,一天足矣。
“你去忙吧……”
司马芝走后不久,别驾王信又至。盖俊拉住他的手,说道:“走,别驾,陪孤去屯田区看看。”
“……”王信随在后面,欲言又止。
“怎么,想让孤放王暨一马?”盖俊笑着打趣道:“别驾不是一直希望西河王氏过太原王氏吗,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应该趁机落井下石才对。”
王信当然迫切希望西河王氏过太原王氏,但如今河内系气势正盛,如日天,颍川系又气势汹汹的杀将过来,并州系屡遭盖俊打击,力量大大衰败,再也经不起内耗了,不然日后必被河内、颍川所欺。这时踩王暨一脚,无甚好处,相反,拉一把,则受益无穷。王信正色道:“个人家族一点荣辱名声算什么,使君大业才是最重要的。”
盖俊笑笑,这句话好像说反了吧?使君的大业算个屁,家族才是根本。
王信耐心劝道:“太原郡内士族之冠冕者,郭、王两家而已,使君前翻与郭氏不相容,若再得罪王氏,恐怕往后会有不妥,万望使君三思。”
盖俊一脸不屑道:“难道没有郭、王两家,孤便寸步难行了?”
王信道:“晋阳城不仅是并州刺史部治所,亦为太原郡治所,至少在这一亩三分地,将军将会遇到不计其数的麻烦。”
盖俊嘴角弯起一抹狞笑,道:“谁给孤找麻烦,孤就让谁不好过,朔方正好缺人缺得厉害,学术亦微,正愁找不到士族愿意前往。”
“……”王信骇然。
盖俊复而朗笑道:“哈哈,谈笑耳。别驾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王信干笑两声,谈笑才怪,他确信盖俊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两人出刺史部,登上马车,在众多骑士的护卫下一路向东,出城驰向远方。
前年和去年,盖俊两次用兵恒山,先后捕捉数十近百万山民,令他们屯田以自给,主要集在四块区域,即并州精华、东部三大富裕郡上党、太原,雁门,以及刚刚收复的朔方郡,后者主要以罪人为主。
太原郡恃盐铁之利,富甲一方,独立养活半个并州。以前形容上党郡是个“8”字型,除上下两块平原,其余多为山地。太原郡地形其实和上党差不多,平原地带就像个哑铃,治所晋阳周边一带就是握手,西南昭余泽附近,及北方则是两颗球。可以想象,并州富庶的郡都是这么个模样,其他郡地理条件该恶劣成什么德性。
太原郡屯田区主要集在治所晋阳东、西两块土地稍稍贫困的地带,不过这里即使再怎么贫困,也总比在恒山山谷里耕种强十倍、百倍。
盖俊有在北地屯田的经验,拉来大批熟手,照搬照抄,田畴齐整,屋舍井然,一座座小村庄,仿佛一座座世外桃源,既给了山民信心,也给了外人信心。王信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个十趟八趟,可是每次看到这般有序的景象,心里都忍不住大为感慨,他曾当过一任北地太守,管窥豹,如今他都不敢想象现在的北地郡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马车缓缓停下,盖俊、王信相继跳下车,颠簸一个多时辰,总算到达目的地了。一名带着十余人巡视田地的小吏急忙迎上来见礼,不出半个时辰,屯田官吏闻讯皆至。
盖俊一边和屯田官吏闲谈,一边漫步来到田边,六月的麦田已是一片金黄,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盖俊笑着谓左右道:“今年麦势长得不错,应该是个丰年。”
“全赖使君洪福……”
面对接踵而至,如潮水般的马屁声,盖俊自心底的笑了,为了这马屁,也为了这丰年。
什么?别高兴得太早?屯田初期两三年不仅无收入,还要倒贴种子、农具、耕牛、粮食……
那有什么关系,老子如今穷的就剩钱了
司马芝果然雷厉风行,次日便处理好了一切,只差最后一道程序,当盖俊甫一点头,立刻就带人杀到并州刺史部,给王暨戴上枷锁,装入槛车,送进大牢。
晋阳震动
太原震动
并州震动
无疑,这是河内系和并州系第一次公开激烈交锋,以前者大获全胜告终。虽然司马芝未必会同意这种说法,他抓贼臣,与派系何干?但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王暨进了牢房,薄曹从事一职空缺出来,该给谁呢?
别驾王信认为应该由并州人继承,他说河内系已经掌握并州主薄,督查百官的都官从事,若主管钱粮的薄曹从事也落于河内人之手,势力就太过强横了。
盖俊觉得他后面的话有道理,这个职位不能交给河内系,但是还给并州系,难保其不监守自盗,做王暨第二。
所以,他最终决定把这个职位送给颍川系。先他们是外乡人,很难欺上瞒下,私吞国财,其次要迅让颍川系上位,薄曹从事加上骠骑将军府司马,够分量了。
王暨及其一家近三十余口徒朔方当日,被盖俊甩下的大军抵达晋阳城南,颍川诸人望着古老而质朴的城郭,若有所思……
第三百二十三章 匈奴
第三百二十三章匈奴
随着颍川人的到来,盖俊调戏志才入骠骑将军府,任从事郎一职。骠骑将军府长史(贾诩)、司马(荀彧)以下,就要数从事郎职权最大,属于入石之官,余者掾属二十九人、御属三十一人,皆为斗吏。盖俊出手就予重位,待遇不可谓不厚。
另外以陈群代替徒边的王暨为薄曹从事,主管一州钱粮,杜袭、赵俨等人亦为州吏。至此,颍川一系正式出仕并州,成为继地本并州系、河内系后,北疆第三支政治势力。
并州系屡遭盖俊压制,但他也不是乱打一气,主要以太原郡郭、王两家为主。目前并州凡称得上名士的,包括朝司徒领尚书令王允,十有**受到过已故大儒郭林宗的提携,两家借由郭林宗的影响力,几乎控制了并州刺史部,毫不夸张的说,跺一跺脚,整个并州都要震三震。盖俊初来乍到,不得不依靠两家稳定并州民心,然而当他威严建起,对方还是不知收敛,那就有些不识相了,不打击他们打击谁?
总体来说,并州到底是本土势力,太原郭、王两家遭到打压,不损并州系根本,从“任居刺史之半”的别驾王信、并州“大管家”治李牷皆为并州人就可看出,更别提二十余名从事占据大半,连两千石太守也有数名是并州人。只不过郭、王两家领军之人先后被清除出刺史部,并州系成了一盘散沙,不能拧成一股绳。别驾王信可能还需要个一两年才能取二者而代之,治李牷则是学者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