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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互相客套几句,盖俊遂邀众人至帐,坐而论经,主要以《左传》为主。
盖俊读《左传》十七载有余,毫不夸张的说,倒背如流,专研甚精,自信未必逊于当世名儒,然而陈纪一番观点言论,让他颇有哑口无言之感,心里不由酸酸地嘀咕道:“昔有大儒王充好博览而不守章句,今有卢植好研精而不守章句。此学之法也。背诵章句、注解,纵然十万、百万言,于学又有何益?……”
《左传》全名《春秋左氏传》,《春秋》是经过孔子修订的鲁国的编年史,记载了从鲁隐公元年(前7年)到鲁哀公十四年(前48年)的大事。因《春秋》过于言简意赅,《左传》乃为其注释之作。既然说到历史,就不可避免谈到当下,众人引《春秋》之言,而喻今,述说各自观点。
诸人皆有奇论,盖俊心满意足,此时,距离诸人论经,不觉已过去两个时辰。
陈纪到底已经五十余岁,连连赶路,加之连番辩论,精力稍有不济,眼疲惫之色掩饰不住,他笑着说道:“将军不愧是马太尉高徒,被何伯求谓之“吴起之才”,以今看来,名副其实。”
盖俊苦笑着摆摆手道:“何君此话,实令孤无地自容。可笑孤昔日坐井观天,今与何君一谈,才觉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陈纪摇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若非有博士之志,读经,明晰道理即可。当今之世,乱象横生,博士无用,惟有将军这等学而用之者,才会成就功业。”所谓博士,即太学传授经书之人,通常比喻一心专研经书者。
盖俊朗声笑道:“陈君太过自谦,当今天下,谁敢言博士无用?不提旁人,弘农杨氏自关西夫子杨(震)伯起始,家学《欧阳尚书》造诣之深,无人能及,曾祖及孙四代人人为博士,遂致四世四公。汝南袁氏自袁(安)邵公始,家学《孟氏易》,同样冠绝天下,此,四世五公之基也。何君与乃父太丘亦为博士,天下敬仰。若有博士投之,孤便是做梦,也会笑醒,官爵任意挑选。”
“……”面对盖俊抛出的橄榄枝,陈纪笑而不言。盖俊虽然才能出众,势力亦强,却始终对勤王一事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流露心迹。陈纪下定决心,盖俊一日不救天子,他就一日不会出仕,这是原则问题,无可改变,至于儿子陈群,他则不打算干涉。
陈纪坚决不出仕而选择隐居的态度令盖俊感到些许失望,对方是享誉天下的大名士,声望不逊卢植,如能把他收揽麾下,必可使豫州士子云合景从。只是陈纪所想,盖俊实在无能为力,董卓再衰败,也是瘦死的骆驼,把他逼急了,谁能肯定没有鱼死破的危险?不如交给长安朝廷的士人。若真像历史那般展,也许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接收关。
此时正是饭时,盖俊收拾心情,破例先于士卒用膳,使人端上酒菜,大宴诸人。可惜军营的食物虽然不缺少肉食,却略显单调,哪怕是盖俊,也吃不到山珍海味。至于酒,以前盖俊嗜酒时勿提,自从被妻子蔡琬管教,军营再也闻不到美酒的香味,制作粗糙的米酒、果酒倒是有一些。
见食案上堪称简陋的饭菜,颍川诸人不禁面面相觑,心大讶,要知道盖俊可是骠骑将军领并州牧,坐拥十三郡,带甲十数万,堪称天底下最具权柄的人。对方平日真的只吃这些东西,还是作秀给他们看,以示简朴?
颍川人最后皆看向荀彧,后者追随盖俊已有一些时日,应该能够了解详细。荀彧拿起筷子,笑着说道:“诸君可是嫌弃食物简陋?”
……
第三百零六章 决定
第三百零六章决定
“诸君可是嫌弃食物简陋?”荀彧见诸人以目视之,含笑说道。案上荤素兼有,分量颇足,另备酒水,要说食物简陋,却是过矣。当然了,这也是相对而言,以盖俊如今的身份地位,应该可以吃到更好的东西才是。
荀彧又道:“将军平日便吃这些,不瞒诸君,这已经算是丰盛了,将军尝将轻骑奔袭敌人,填饱肚囊之物,惟干糒、清水而已。”
盖俊闻言而笑,他倒也不是真的不在乎美味,而是欲求不能。与记忆现代的种种食物相比,汉代不管是烹饪手法还是调味、配料,均相差十万八千里,难以下咽、食如嚼蜡是夸张之语,但确实没什么滋味可言,久而久之,也就变得不在乎了。
这就是有着现代思想的痛苦之处,汉代衣食住行可谓处处不便,食物已经提到,说衣,汉代服饰,哪怕是盛夏亦着长装,闷热死人,鞋子也颇为不便。再说住,以盖俊洗澡之勤,也免不了头生虱子,睡觉之榻、枕,硬得要命。最后说行。这个时代没有飞机、火车、汽车,有的,只是毫无防震效果的马车及颠簸死人的马匹,再不就是步行。另外还有许多许多值得大说特说的地方……
有一句话叫习惯成自然,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盖俊已经完全适应,不过有时仍不免怀念前世悠闲舒适的生活。
身后侍者俯身斟酒,盖俊举杯邀饮道:“军旅之,没有那么多讲究,填饱肚囊即可。是以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诸君见谅。”
“将军言重……”颍川诸人竞相举杯,心有异。军旅之确实没那么多讲究,但那更多的是针对士卒而言。听说董卓每行军,总有无数山珍海错、成群美女歌姬,袁术失志(南阳郡)鲁阳、袁绍困顿(河内郡)朝歌,犹不改京子弟风范。
众人推杯把盏,酒宴言欢,陈纪小酌几樽,先告辞而去。陈纪一走,气氛顿时为之一松。没办法,陈纪是天下屈一指的名士,为人进止雍容,威仪棣棣,有他在场,就算是盖俊,也有些放不开,惟一不受影响的,可能只有戏志才了。
紧随陈纪之后的是其子陈群,他实在看不惯戏志才袒胸露腹、侧卧蒲席的无礼行径,与其彼此看不顺眼,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戏志才醉眸斜睨陈群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仰脖干下杯之酒。陈群厌恶他的放荡形骸,他何尝不讨厌对方正襟安坐,浅尝即止,喝酒就是要一个痛快淋漓,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作甚?扰人酒兴……
两人对立,根本不加掩饰,帐内众人哪有不知的道理,一时气氛略僵。
荀彧借饮酒之机以袖掩面,眉头微微一皱,两人与他相交莫逆,且是由他亲自请出,虽然早知两人性格不合,注定难成朋友,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当着盖俊的面公然表露对对方的不满,让他颇为尴尬。
盖俊权当做没看到,依旧谈笑风生,不停劝酒。他掌权六七载,坐州亦快有三年,不论武将抑或臣,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他早已习惯了底下之人明争暗斗,只要不像后世官渡之战袁绍系那般激烈到危机大业,他倒是乐见其成。
宴会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酒阑人散,戏志才饮酒一石,已经醉倒人事不省,伏案呼呼大睡,传出阵阵鼾声。盖俊喝下半石,只略带醉意,神志清醒,唤来侍卫将戏志才扶下去休息。
帐除盖俊本人外,只剩下贾诩、荀彧、杨俊三人。
“将军下一步是打算返回晋阳吗?”荀彧轻轻揉弄着双眉道。汉代上至皇帝下至百姓人人饮酒,这是风尚,只是喜好程度有高低之别。荀彧酒量等,和此时的盖俊相仿佛,酒对荀彧来说,无特别喜好,是以从不过量。
盖俊低头沉吟,其实自从荀彧投效,为他铺开战略蓝图,加之克复帝都雒阳,他心里便想通了,欲与天下群雄争衡,则必以三秦为基,以天子为名,讨伐不轨。换句话说,他已经决定挟天子以令诸侯。
时间表也有,历史上,不是今年就是明年,长安朝廷的士人会联合吕布动政变,一举击杀董卓,到时三辅大乱,自己不会吹灰之力便可席卷关。
问题是,世间只有他一人知晓历史,他总不能说今年或明年董卓会死,现在和董卓开战得不偿失,白白浪费士卒性命。那样做不被当成疯子才怪。
有口难言,态度不明,自然造成了他有勤王之能,而无勤王之志的印象。
盖俊半晌说道:“孙豫州和董卓争衡于弘农,恶战弥天,血流漂橹,双方损失惨重,形成僵持,恐怕一时难有变局,此时不宜参与其。何况今年以来,我方连续动兵,无日不战,士卒疲惫,该停下来歇歇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董卓此人,恶贯满盈,绝不能久留其祸害国家,最迟明年末,我方精力复盛,孤必亲至长安诛杀董贼。”言讫,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盖俊身心没由来感到一阵轻松。
荀彧本来有些失望,然而听到盖俊后半段话语,眼眸立刻一亮,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盖俊次流露出勤王之意,且并非信口雌黄,而是明确提出明年出兵。以盖俊的身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