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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堪这番话,借口部曲之口,很快传遍战场四周,自然也传到马举耳中。
马举三十多岁的人,也算是西凉有名的宿将,如今竟然被一个“无名之辈”于战场百般羞辱,极尽嘲讽,且只能挨打,不敢还手……从戎八载,论及耻辱,今日为最。马举心里屡屡生出和对方拼了然而一想到他不是一个人,数千xìng命系于己身,便生生打碎牙齿,和血吞下。他心里暗暗发誓,异日必将此人,千刀万剐。
见马举不当,李堪气得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汉羌的咋种你既没有继承汉人的智勇,也没有继承羌人的善战,你就是个胆小如鼠、一无是处的咋种……”
“……”马举额、颈青筋根根外露,可知内心已是气极,不过反应到行动,却截然相反,扬鞭抽马,比之刚才,更快几分。
“都尉弃我等乎……”
马举即将率众甩开敌人的一瞬,背后突然响起百人的悲愤吼声。原来汉军尾端一部士卒,被敌人截击,并包围在内,眼看大军即将离开,而自己则陷入死局,刀斧加身下,乃发出悲沧之声。
“……”马举将下唇咬得血肉翻起,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滴落胸膛,声音几乎不闻,可是马举却觉得,落在耳中,有若惊雷。
“都尉弃我等乎……”
马举再忍不住,手拽缰绳,掉转马头,往回杀去,百部曲皆是不由一怔,旋而紧随其后。马举为了避免汉军相随,徒增伤亡,命人吹起象征着撤退的号角声。
汉军纷纷陷入默然,马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全军继续撤退,而他,独自返回,救援余众。汉军从来不乏热血之辈,欲呼应之,却无一例外被官及时阻止,骑军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往南逃奔。
马举带着百部曲,一泻而下,弃弓弩,单用刀矟,狠狠捅入敌阵,战马夹带着风雷之声,撞击面前所有可以碰到的东西,马战士,挥舞着手中刀矟,肆意砍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摧枯拉朽。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受困士卒,见都尉马举返身来救,无不大喜,内心求生之念顿起,使得他们轻易爆发出数倍于自身的战斗力,两方人马,竟有在敌阵会合的趋势。
“杀……”马举丈八大矟,或扫或刺,招式大开大合,全无防守,只顾搏杀,死在他手的敌人,急剧增加,很快超过双数,作为代价,他身亦受数创。
马举很快又遭两创,其中肩膀刀伤犹重,几乎将他的一条胳膊卸下。同时,救者与困者,成功会合,士气攀升到顶点。马举乃一马当先,横切敌阵,欲从侧方突围。
李堪怒不可遏,组织兵力围追堵截,若是被马举突围而走,那么他的脸也甭要了,用弓弦吊算了。可惜事情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准,是奇迹也好,是侥幸也罢,反正马举突破了重围,扬长而去。李堪自然不会真的用弓弦吊,气急败坏地紧追不舍。
马举连连咳血,左肩那处伤口,也是血流不止,任其流淌下去,可能不出半天,他就要血尽而亡,强忍着阵阵眩晕与剧烈疼痛,过草药,用身旧布,草草包扎一下。
马举此番率百人救援,拔出三十余人,自身则亡大半,入不抵出,似乎吃亏了,可是马举并不后悔,再来一次,他仍会这么做。
第四百四十九章 汉奸
第四百四十九章汉jiān
洛水潺潺,水势浩渺,岸柳成荫,芳草鲜美,风景甚是秀丽,美不胜收。大汉国故都本名洛阳,光武帝刘秀尚火德,故改洛阳为雒阳,水自然亦改为雒水。此洛水和雒阳之雒水无甚关联,其与渭水、泾水一样,属于黄河较大支流,横跨司隶左冯翊,并州党郡,一直延伸到北地郡北方。
欲从塞外入寇北地郡,洛水,是一道绕不开的障碍。西汉时代,曾在洛水南岸置归德县,随着西汉末大乱,凉州人口荒芜,至东汉遂废之,汉人南迁,渐渐绝迹。因洛水两岸水草丰美,适合放牧,遂成为屠各、杂胡、先零诸族盘踞之地。
盖俊任北地太守时,逢鲜卑入侵,乃奋勇连战,大破之,击杀伪王和连,全歼鲜卑大军。盖俊借着大胜鲜卑的机会,率军北,洛水周边诸族无不望风而降,遂于故归德县地界建立坞堡,以北地都尉镇之,将此地重新纳入大汉国势力范围,复土不下二百余里,加先前收复泥水、射姑山等地,累计复北地故土千余里。
盖俊被世人公认为国朝第一名将,固然是他用兵如神,战无不胜,不过他屡屡击败外敌,收复汉国故土,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自东汉以来,西北边疆用兵不可谓不急,良将不可谓不多,但版图却是越打越小,而能开疆复土者,屈指可数。
可惜的是,从凉州到并州,一直致力于收复国家故土的盖俊,这一次失地了。
洛水南方数里,一座高达数丈,周长数百丈的军用坞堡冒起冲天大火,火势汹汹,浓烟滚滚,几乎遮住半个天空。成群结队的胡族骑兵分布于坞堡四周,竞相往南而去,人数粗粗估计,足有数千之众,不过和洛水北岸的大军一比,就不免小巫见大巫了。
洛水岸边,一批批卢水胡战士涉水渡河,其军人数甚多,人头密密麻麻,一眼难以望尽。这些人不同于汉人,羌人、匈奴人,皮肤白皙,目深鼻高,腮吐黄须,和华夏及其周边地区有着极大的区别,倒是和史里描述的西域某些国家特征相似。而事实却是,他们都是大汉国人,因为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武威郡卢水一带。
卢水胡大军以西数里,另有一支人数更在其的汉羌大军也在渡河,两方虽是联军,却泾渭分明。
宋立站在洛水河畔,目视远方大火,略有一些失神,成功拔除北地都尉治所,他心里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联军数万人出休屠泽,茫茫数千里路,期间辛苦,实非语言所能形容,好不容易来到了北地外围,并联合素与北地龌龊的塞外诸胡,准备打北地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一直老老实实呆在洛水以南的汉军,出人意料地派遣斥候跨过洛水,深入塞外,他们藏无可藏,避无可避,立即暴露在汉军眼前。更要命的是,汉军斥候不同于以往,多达百人,他们虽然竭力围杀,仍被数人逃脱。
汉军斥候为什么会突然出境探查?是突然心血来潮,还是塞外羌胡告密?宋立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己方奇袭失效了。卢水胡罗侯、彭飞没说什么,但他能够察觉对方内心的不满,只是这件事颇为诡异,怪不得别人,即便想发作也发作不得。
“宋酒泉,过河者已不下万众,我们是不是也该动身了?”一把浑厚硬朗的声音响起,打断宋立的沉思,他为酒泉太守,故有宋酒泉之称。举目望去,一员年约三旬,面貌粗犷的武将进入眼帘,正是中郎将麴光。联军由两万卢水胡及三万韩遂西凉军组成,而河西四郡兵、金城汉羌兵各占韩军之半,宋立、麴光分将之,互不统属。
“……”宋立看着麴光桀骜不驯的模样,心里微微感到有些不舒服,想他为凉州硕儒令狐溥弟子,才兼文武,名著河西,韩遂居然让一个年且而立的无名之辈和他并驾齐驱。说到底,韩遂终究畏惧他和盖俊乡里人,对他多有提防,不能信任。
“宋酒泉?”麴光见宋立不作回应,声调乃拔高数度。
宋立皮笑肉不笑,回道:“麴中郎言之有理。”
“宋酒泉尽快做好准备。”麴光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宋立腹心yīn就立于其后,英俊不凡的脸yīn云密布,不满地说道:“此子xìng促狭而桀骜,虽骁勇难堪大任,真不知韩公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他典领重兵。”
宋立闻yīn就之言,面容稍稍缓和,口中说道:“这不奇怪,韩公初举大事,麴氏助力尤多,韩公爱屋及乌,遂使父兄子弟皆等高位,掌重权,也不知此举是福是祸。”
yīn就接过话道:“自然是祸非福。金城麴氏,久通羌种,颇染胡风,以力为雄,桀骜难养,满门无一忠义之人,全是野心勃勃之辈,韩公久宠荣之,异日必遭反噬。”
宋立心里颇以为然,却无兴趣再谈下去,不久随军渡过洛水。
联军宛如两条蛟龙,蜿蜒南下,所过之处,全无阻拦,这说明北地防御确实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孱弱,可是一路行来,少见人烟,这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了。
随着大军不断深入,宋立、罗侯等联军统帅面è渐渐凝重起来。
田地里没人、村庄内没人、道路间没人……
所有人全部躲进了地势险要的坞堡,向他们投来或畏惧、或蔑视、或挑衅的目光。
联军尽为骑军,不善攻坚,不过如果强行攻打,也就一两个时辰的工夫,也许仅仅一个集中冲锋就可攻下来。问题是,坞堡可不是一座两座,几乎每个村庄都有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