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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站在军营的大门口,对着众将士高声呼喊:“大帅眼睁睁看着叛贼占据长安却不出兵,今天对天子使臣又如此不敬,难道真的要造反吗?他如果定要放弃一世英名,自取灭族之祸,我今日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以死相争!”
李怀光闻言,对左右说:“我不会造反,只是因为叛军的势力还很强大,我军必须养精蓄锐,以待时机。”
当天,李怀光就以天子要巡幸咸阳为名,命人加固咸阳的城墙,数日后,又下令全军拔营,入据咸阳。
如果李怀光真的要攻打长安,他还有必要移师咸阳吗?这显然是此地无银的举动。张名振忍无可忍,直接去找李怀光,说:“前几天还说不想造反,现在又带大军来这里干什么?为何不攻打长安,诛杀朱泚?”
李怀光勃然作色,对左右道:“张名振疯了!”马上命人把他拉了出去,当场砍杀。
至此,再也没有人怀疑李怀光的谋反之心了。
李怀光有一个养子叫石演芬,目睹张名振被杀后,立刻派人暗中前往奉天,向德宗密报,请求罢免李怀光的兵权。然而,此事很快被李怀光知悉。石演芬旋即被捕,李怀光厉声质问他:“我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你竟然要灭我全家!你也知道,我绝不原谅背叛我的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石演芬苦笑:“天子视您为股肱,您视我为心腹;您既然能背叛天子,我为何不能背叛您?能免于反贼的恶名,我情愿一死。”
李怀光本来想亲手杀了石演芬,听到这句话后,他马上改变了主意。他对左右侍从说:别杀他,让他活着,但要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吃!
左右侍从面面相觑,一动不动。
没有人愿意执行李怀光的命令。
最后,有人走上去一刀割断了石演芬的喉咙,然后转身离去。其他人也跟着陆续走出了大帐。离开之前,他们给李怀光留下了一句话:石演芬是个义士,不能受此凌辱!
李怀光气得七窍生烟,可他没有办法。
除非,他把所有人都杀了。
使臣回到奉天,向德宗如实禀报了李怀光的种种悖逆之状。
直到此刻,德宗李适才终于看清了一个早已昭然若揭的事实——李怀光要造反了!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后,德宗匆忙下令加强警戒,同时命文武百官整理行装,准备一旦有变就移驾梁州(今陕西汉中市)。
二月二十四日,德宗加授李晟为河中(原名蒲州,唐玄宗开元八年改为河中府,今山西永济市)、同绛节度使,把原属李怀光的主要辖区划给了他(李怀光历年来身兼多职,除朔方节度使外,又兼河中尹、灵州大都督、镇北大都护,以及邠、宁、庆、晋、绛、慈等多地节度使,俨然就是军方的一号人物)。
二十五日,德宗又加授李晟为同平章事。
德宗的上述举措,显然是要让李晟取代李怀光在帝国军界的地位。
二十五日夜里,李怀光动手了。
他悍然发兵杀进了李建徽和杨惠元的军营。李建徽单骑脱逃,杨惠元在逃往奉天的半路上被追兵所杀,两个人的部众都被李怀光吞并。得手之后,李怀光公然叫嚣:“吾今与朱泚连和,车驾且当远避!”(《资治通鉴》卷二三○)
我已经和朱泚联手了,李适有多远就滚多远吧!
兴元元年二月二十六日,德宗李适与文武百官仓皇逃离奉天,前往梁州。
看着前方漫漫的流亡路,李适的眼中写满了惶惑和苍凉。
因为他看不见道路的尽头。
【造反也是个技术活】
魏博的田悦自从跟朱滔翻脸后,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
几个月来,朱滔连连出兵,在魏博境内攻城略地、烧杀掳掠;而魏博军则屡屡败北,不仅丢失了大量城邑和土地,而且士兵伤亡多达十之六七,将士们普遍出现了厌战情绪。
田悦担心部众造反,赶紧派人向朝廷告急,恳求朝廷遣使宣慰,安定魏博人心。
兴元元年三月,德宗派遣给事中孔巢父来到了魏博。这个孔巢父是孔子的三十七世孙,据说相当博学,而且口才一流。到了魏州后,孔巢父首先代表天子和朝廷向魏博官兵表达了最亲切的慰问,然后深入基层,了解官兵百姓的疾苦,最后又召开了一次大会,发表了一番重要的讲话。
在讲话中,孔巢父努力宣传中央对藩镇的各项方针政策,尤其强调指出,中央对魏博是一贯信任、始终支持的,希望魏博官兵发扬艰苦奋斗、顽强拼搏的精神,克服当前困难,排除一切障碍,紧密团结在以田悦同志为核心的领导层周围,自觉与所有分裂势力、叛乱势力划清界限,认真学习、贯彻落实儒家经典中有关忠孝节义的精神,忠诚履行朝廷赋予的神圣职责,在把魏博建设成为一个模范藩镇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再立新功!
据说,孔巢父同志的讲话紧扣主题、言之有物、思路清晰、内涵深刻,富有感染力和吸引力,在魏博官兵中唤起了极大的共鸣,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就像和煦的春风一样,深深滋润了田悦和所有魏博官兵的心田……(《资治通鉴》卷二三○:“巢父性辩博,至魏州,对其众为陈逆顺祸福,悦及将士皆喜。”)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象。
就在这场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结束当晚,魏州就爆发了一场叛乱,导致田悦及其老母、妻儿十几口人全部死于非命。
叛乱者名叫田绪。
他就是前幽州节度使田承嗣的儿子,也就是田悦的堂兄弟,原任幽州兵马使,现在的身份是囚犯。
是的,他现在是田悦的阶下之囚。据田悦对外宣称,这个堂兄弟生性“凶险”、“多过失”,本来应该杀头,田悦念在兄弟之情,不忍杀他,就把他“杖而拘之”。
田绪是否真像田悦说的那么坏,外人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于老爸当初把节度使的宝座送给田悦一事,田绪绝对是耿耿于怀、极度不甘的。
更何况,田悦现在又剥夺了他的兵权,把他关在牢里,这种事摊到谁头上,谁都不会感到愉快。
魏州召开大会的当天,田悦被中央领导高屋建瓴的讲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在大会结束后举办了一场丰盛的酒宴,以表达对孔巢父的感激和崇敬之情。宾主双方开怀畅饮,席间一片欢声笑语。
与此同时,田绪却在昏暗潮湿的牢房里咀嚼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愤怒和悲伤。
还好,这天后半夜,终于有人来看望田绪了。由于田悦大人今天心情好,允许魏博官兵们放开肚皮喝酒,所以狱卒们也都放松了管制。田绪的几个弟弟和侄儿就趁这个机会,带着酒肉来给田绪打打牙祭。
田绪三杯酒下肚,就借着酒劲发泄对田悦的不满和怨恨,弟侄们都劝他少说为妙,没想到田绪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嗓门越来越高。弟侄们大惊失色,赶紧去掩他的嘴。田绪只感觉血往上冲,猛然抽出一个侄子身上的佩刀,顺手一挥就把他砍翻在地。弟侄们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旋即夺路而逃,作鸟兽散。
被砍翻的那个侄子当场毙命。田绪看着手上这把滴血的刀,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除了造反,他已无路可走。
当天夜里,田绪挥刀冲出牢房,迅速纠集了过去的一帮亲信,从节度使府的后门翻墙而入,径直杀进田悦所在的内院,把酒足饭饱、睡梦正酣的田悦砍死在了床上,然后又把他的老母、妻子、儿女共十几口人全部砍杀。
是日凌晨,田绪假借田悦之命,召集田悦的心腹扈崿、许士则、蒋济到节度使府议事。扈崿昨晚喝高了,睡得晕晕乎乎,接到通知后,翻个身又睡了过去。而许、蒋二人则来不及细想,赶紧跑来开会。他们刚刚迈进府门,田绪的伏兵便一拥而上,将他们乱刀砍死。
此时天色渐亮,附近的军营已经吹响了早起训练的集合号。田绪立刻带着几个手下赶往军营,准备夺取兵权。此刻,田悦的亲信大将刘忠信刚刚集合好部众,田绪就冲进去对着将士大喊:“扈崿和刘忠信串通谋反,昨夜杀害了田大人!”
众将士一片哗然,旋即骚动起来。刘忠信未及自辩,就被一伙不明真相的士兵砍倒在血泊之中。
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扈崿目睹了节度使府的惨状,情知大事不好,赶紧跑到军营,准备组织力量平叛。
扈崿是魏博的二号人物,说话还是比较管用的,很快就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将士拥到了他的麾下。田绪又惊又怒,匆忙跑上城楼,居高临下地对着校场高声呼喊:“我本是前任大帅之子,诸君深受大帅厚恩,今日若能立我为帅,兵马使赏钱两千缗,大将一千缗,下到士卒,每人百缗。我就算用尽公私财产,也一定在五日内将所有赏钱发到各位手上。”
关键时刻,银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