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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已经知道“法治”比“人治”要靠谱得多,已经知道一个普通公民的幸福是如何跟这个国家的政治制度息息相关的,更知道不能再把民众的福祉和国家的命运寄托在某个人(或某个政治集团)身上。但是,毋庸讳言,历史的惯性有时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一个国家要从几千年的人治社会中挣脱出来,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宪政国家,其道路通常要比人们预料得曲折,其过程似乎也要比人们想象的漫长得多。
也许,历史(最重要的是历史教训)就在这个时候具有了意义。
也许,所谓的“以史为鉴”、“鉴往察来”这些话,就在这里具有了意义。
太上皇李隆基驾崩的时候,唐肃宗李亨也已经病魔缠身,很长时间卧床不起了。得知老父宾天的消息,李亨更是哀伤不已,于是病情愈重。两天后,亦即四月初七,李亨自知不久于人世,遂下诏命太子李豫(原名李俶)监国,数日后改元宝应。
此时的大明宫进入了一个危险的时刻。
因为有两个人正蠢蠢欲动,都想以自己的方式控制太子李豫,进而掌控帝国的未来。
他们就是李辅国和张皇后。
【代宗登基】
李辅国和张皇后曾经是一对配合无间的政治搭档。
早在灵武时期,李辅国为了掌握宫禁大权,张良娣为了当上后宫之主,双方就互为表里、沆瀣一气,联手翦除了建宁王李倓和其他一些政敌,彼此交换过不少利益。回到长安后,李辅国不仅独掌了宫禁之权,并且逐步架空肃宗,窃据了朝柄,而张良娣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古人说:“以利相交者,利尽则交绝。”当双方各自爬上权力的顶峰时,曾经有过的利益联结自然就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日趋尖锐的利益冲突。
而今,肃宗陷入弥留,帝国前途未卜,李辅国和张皇后当然都想趁机夺取帝国的最高权柄。一场巅峰对决就这样不可避免地暴发了。
张皇后决定率先动手。
她假借肃宗之命召见太子李豫,说:“李辅国久典禁兵,四方诏令皆出其口,擅自矫诏逼迁上皇,罪不可赦!他尚存顾忌的只有你和我,现在皇上已陷入弥留,李辅国和他的心腹程元振(时任“内射生使”,掌管禁军神箭营)已暗中准备作乱,若不诛杀,祸在顷刻!”
张皇后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太子李豫竟然当着她的面哗哗地哭了起来,说:“陛下生命垂危,此二人皆是陛下的功臣故旧,不奏而突然杀之,必使陛下震惊,恐病体不堪!依我看,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张皇后在心里一声长叹。在她看来,这个大男人脸上的泪水根本不代表孝顺,只能代表怯懦。
可惜自己两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尚幼……张皇后哀戚地想,要不然何至于求到你李豫头上!
李豫仍然在不停地抹眼泪。要说他脸上的泪水纯粹是出于孝顺当然是假话,可要说它只代表怯懦也不够全面。严格来讲,应该是一分孝顺、四分胆怯、五分装蒜。
李豫想,那个老奴才李辅国固然不是吃素的,可你张皇后又何尝是一盏省油的灯?多少回你处心积虑想让你那乳臭未干的小儿子取代我的太子之位,你以为我都不知道?眼下你怂恿我跟李辅国斗,无论是我杀了李辅国,还是李辅国杀了我,到头来不是都便宜了你张皇后么?你这借刀杀人之计好毒啊!要杀你自己去杀,我李豫绝不会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想到这里,李豫更是作出一副极度伤心的模样,哭得更厉害了。
“好吧,”张皇后无奈地说,“太子暂且回去,容我再考虑考虑。”
当然,此时的张皇后是不可能再考虑的。因为她知道,李辅国不会给她时间。眼下的形势已是剑拔弩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不容许她有丝毫的犹豫和拖延。可问题在于,她毕竟是个女人,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凭什么和李辅国斗呢?原本还想利用太子对付李辅国,可太子却采取了坐山观虎斗的立场。在此势单力孤的情况下,张皇后就只能另找同盟了。
关键时刻,张皇后想起了一个人。
他就是李亨次子、时任天下兵马元帅的越王李系。张皇后决定跟李系做一笔交易——既然太子李豫跟她始终不是一条心,那不如把李豫废了,另立越王李系,条件是让李系帮她除掉李辅国。
太子一走,张皇后马上召见越王李系,对他说:“李辅国图谋不轨,可太子懦弱,不足以平定祸乱,你能不能?”
让张皇后甚感欣慰的是,李系的回答就一个字:“能!”
随后,张皇后立刻安排手下宦官段恒俊与李系联手,挑选了两百多名勇武的宦官,发给武器和铠甲,命他们埋伏在长生殿后面。
长生殿是肃宗李亨的寝殿,张皇后和李系伏兵于此,想干什么?
四月十六日,张皇后再次假借肃宗名义召见太子李豫,命他到长生殿觐见。
答案揭晓了——张皇后和李系是打算先除掉太子,然后由李系继任储君,再集中全力对付李辅国。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程元振通过眼线获悉了张皇后和越王的阴谋,赶紧密报李辅国。李辅国立刻命他带兵埋伏在陵霄门外,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截住太子。
太子李豫接到诏命时,以为父皇可能快不行了,召他进宫一定是要交待后事,所以未及多想,匆匆往长生殿赶来。行至陵霄门时,程元振等人忽然一拥而出,将太子团团围住,并把张皇后伏兵长生殿的事情告诉了他。
李豫半信半疑,说:“肯定没这回事,皇上病重命我入宫,我岂能怕死不去?”
程元振说:“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
还没等太子李豫反应过来,程元振就命士兵把他架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带到了玄武门外的飞龙厩中,并派重兵把守。此举名义上是保护太子,实则无异于软禁。
当天夜里,李辅国和程元振率兵冲入麟德殿,逮捕了越王李系、宦官段恒俊、内侍省总管朱光辉等一百多人。稍后,李辅国等人又勒兵进入长生殿,宣称奉太子之命迁皇后于别殿,随即逮捕张皇后,把她和左右数十个宦官宫女强行拖下殿,全部囚禁于后宫。
在这场事关帝国未来的巅峰对决中,谁先控制了太子,谁就夺取了斗争的主动权。张皇后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落了后手,在这场终极对决中一败涂地。
突然遭此变故,在长生殿上伺候皇帝的宦官宫女们惊慌万状,纷纷作鸟兽散,把病势垂危的李亨独自一人扔在了空空荡荡的寝殿里。
生命的最后时刻,唐肃宗李亨被自己的臣民遗弃了。
除了无边的孤独和恐惧之外,他肯定还有深深的懊悔。
因为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这个太阿倒持、皇权旁落的局面!
自大唐开国一百多年来,还没有哪一个宦官像李辅国拥有这么大的权力,还没有哪一个宦官能够把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中,并且最终架空皇帝!
可李辅国做到了。
就是在肃宗李亨的宠信和纵容下,李辅国成了唐朝历史上第一个擅权乱政、一手遮天的宦官。如果说安禄山是唐玄宗李隆基亲手培育的一颗毒瘤,那么李辅国就是唐肃宗李亨亲手栽种的一株恶果。
安禄山开启了“藩镇之乱”。
李辅国开启了“宦官之乱”。
把大唐帝国一步步推向衰亡的三大乱象、三大罪魁祸首,此刻已经有两个浮出了历史水面。在此后的一百五十多年里,这两大乱象将在帝国的政治舞台上疯狂起舞,拼命肆虐,给帝国造成了无穷的灾难,并与有唐一朝相始终。
在此后的一百五十多年里,将有越来越多的藩镇步安禄山之后尘,拥兵割据,抗命自专,名为藩镇,实同敌国;也将有越来越多的宦官步李辅国之后尘,把持朝政,擅行废立,凌驾天子,玩弄百官……
从这个意义上说,安禄山和李辅国固然是历史的罪人,可李隆基和李亨又何尝不是呢?
宝应元年四月十八日,唐肃宗李亨带着无尽的凄怆和悔恨,在阒寂无人的长生殿里黯然闭上了眼睛,终年五十二岁。
李亨刚刚咽气,李辅国便祭起屠刀,斩杀了张皇后、越王李系、兖王李僴(李亨第六子)。同日,李辅国领着一身缟素的太子李豫在九仙门与宰相们见面,宣布皇帝驾崩的消息。宰相们纷纷跪拜哭泣。
四月十九日,朝廷发布国丧,宣读肃宗遗诏。
四月二十日,太子李豫即位,史称唐代宗。
他是唐朝历史上第一个被宦官拥立的皇帝,但却不是最后一个。
大功告成的李辅国用一种指点江山的口吻对他说:“大家(皇上)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资治通鉴》卷二二二)
代宗李豫听到